"我母親去世前," 許棠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總說對不起我,因為她沒守住設計師的尊嚴。" 她蹲下身,撿起顧沉舟掉落的相框,輕輕擦拭着玻璃上的灰塵,"其實我知道,她隻是太相信愛情了。"
顧沉舟看着她擦拭相框的動作,仿佛看到了母親生前的溫柔。那些被他刻意塵封的記憶突然翻湧上來 —— 母親坐在鋼琴前彈奏德彪西時的側影,父親深夜帶不同女人回家時母親無聲的眼淚,以及自己躲在樓梯間聽到的争吵......
"她很愛你。" 許棠将相框放在他面前,"從她看你的眼神就能看出來。"
顧沉舟看着照片裡母親溫柔的笑容,喉嚨突然發緊。三十年來,這是第一次有人當着他的面,提及母親的愛。他一直以為母親的抑郁是因為父親的風流,卻從未想過她藏在笑容下的掙紮。
"許棠," 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知道嗎?我十歲那年,父親帶那個女明星回家,母親就在隔壁房間吞了安眠藥。" 他頓了頓,目光空洞地望着壁爐,"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叫過他 ' 父親 '。"
許棠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她看着顧沉舟眼中深藏的孤獨,忽然明白他為何總是用冷漠武裝自己。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顧氏太子爺,内心深處不過是個渴望愛卻不敢靠近的孩子。
"所以你才讨厭绯聞," 許棠輕聲說,"所以你才會為我推掉所有應酬。"
顧沉舟沒有回答,隻是拿起相框,指尖輕輕劃過母親的臉頰。火光在他眼中跳躍,映出從未有過的脆弱。"我母親也喜歡德彪西," 他忽然開口,"她說《水中倒影》裡有她失去的時光。"
許棠想起音樂廳裡他努力分辨音符的模樣,想起他為了理解自己的設計而熬夜學習的背影。這個男人用他笨拙的方式,試圖走進她的世界,卻從未提及自己内心的傷痕。
"顧沉舟," 許棠站起身,輕輕握住他的手,"考察期......"
"别說考察期。" 顧沉舟打斷她,反握住她的手,指尖冰涼,"許棠,我不想再裝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底是化不開的痛楚與期待,"我害怕...... 害怕你也會像她一樣,因為我而......"
許棠看着他眼中的恐懼,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要找個能讓你安心做設計的人。" 眼前的男人不僅能讓她安心,還願意為她暴露自己最脆弱的傷口。
"我不會。" 許棠蹲下身,與他平視,"我母親的悲劇,不會在我身上重演。" 她頓了頓,指尖拂過他手背上的青筋,"顧沉舟,你不需要假裝強大,在我面前不用。"
顧沉舟看着她眼中的堅定,那些壓抑了三十年的情緒終于決堤。他猛地将她拉入懷中,下巴抵着她的發頂,身體微微顫抖。許棠能感覺到他胸腔裡劇烈的心跳,以及隐忍多年的淚水。
"許棠......" 他的聲音悶在她發間,"我從來沒有......"
"我知道。" 許棠輕輕拍着他的背,雪松味混合着淡淡的煙草味包圍着她,"我都知道。"
壁爐裡的火漸漸微弱,月光透過彩繪玻璃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許棠看着地上交疊的影子,忽然覺得,考察期在這一刻已經失去了意義。這個暴露了童年陰影的男人,讓她心生憐惜,也讓她明白,所謂的 "釣系" 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心甘情願的沉淪。
"下周末去木匠鋪," 許棠擡起頭,看着他泛紅的眼眶,"我教你做紫藤花書簽。"
顧沉舟看着她眼中的溫柔,點了點頭,喉結滾動着說不出話。許棠拿出手機,給陸嶼發了條消息:"取消明天上午的所有行程,顧總需要休息。"
"許棠," 顧沉舟忽然開口,聲音依舊沙啞,"謝謝你。"
"我說過," 許棠擦去他眼角的濕潤,"不用謝我。" 她頓了頓,嘴角揚起一抹淺笑,"不過作為補償,你得陪我看完所有沈硯之的文獻展。"
顧沉舟看着她眼中重新亮起的光芒,忍不住笑了,那笑容裡帶着釋然與依賴。"好,"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傳來溫暖的觸感,"隻要是你想看的,我都陪你。"
月光下,兩人相握的手映在相框玻璃上,與照片裡母親的微笑重疊。許棠看着顧沉舟眼中的星光,忽然覺得,這個深秋的夜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暖。而顧沉舟,感受着掌心傳來的溫度,知道自己終于找到了那個可以卸下所有防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