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八日夜,陰。
無月無星。
先前的會議室内,坂本辰馬的傷口為了不影響活動隻縫了三針,更為了不影響他的判斷力,縫合的時候沒用任何藥。
所以他趴到行動前才從地上爬起來,穿上衣服和輕便護甲。
此護甲不壓身,穿上後不會給長時間行軍增加負擔,缺點當然是比重護甲更容易打穿,扛不了多少次重擊。
辰馬目前在身上的刀傷,就是上一套護甲于戰場上報廢而來。
他們接下來會領着一路輕兵,悄悄從西南方突破包圍圈。而出去之後如何解決目前的困境,全靠他和坂田銀時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
至于西南方的玄機,來自此臨時據點在最初由桂選址時,西南方向兩公裡外便有個懸崖,是這個處于地震帶的地區常見的斷層崖,崖頂到底部百米以上,與對面間隔十幾米,且經調查絕無橋梁。
天人和幕府就算包圍,也沒謹慎到不相信斷崖的威力。兩邊斷崖之間的距離太近,無法滑翔,下去的方法隻有用百米以上的繩子,或者降落傘。
敵方知道他們據點内傷者衆多,在往這個方向派人包圍,或者分出一隊去崖底之間,選擇把這裡也算作包圍的一部分,正是以為自然地貌成了對他們的天然禁锢。
要擺脫這個困境,桂給出的方案是铤而走險。
膽大妄為的年輕将領們都是憑着一腔熱血拼到現在,幾人隻用幾分鐘決定的方案是:在天人與幕府在隻間隔一片叢林的地方蠢蠢欲動,不知何時會動手時,分出珍貴的戰鬥力,一個個拼着肉體凡胎從斷崖那邊下去。
之後再和在包圍圈外的攘夷後勤軍會合,以及快速聯系其他地區的備戰軍,反抄他們。
斷崖絕對不是他們的破綻,而是他們早早留下的退路。
攘夷軍确實對他們會不會中途突襲沒信心,留守大将中,鬼兵隊總督物理上左臂受到打擊,桂小太郎就算擅長撤離,也不至于被包圍也能原地挖洞轉移據點。
軍醫則一直在熬夜看護傷員,根本沒打算陪他們應對突襲。
不過桂想出來最馊的主意是今晚刮西北風,在西北方點火,風助火勢,不管當地死活肯定能燒出一條路。他琢磨着或許還不錯,等突襲的坂田銀時和坂本辰馬出去,有這馊主意,他還敢跑去給經常從宏觀考慮一切問題的軍醫說。
兩天一夜沒休息的軍醫看着精神還不錯,甚至還在專心的救治傷員,桂給他說上面那個馊主意時,他正在聚精會神的給一個傷口在膝蓋,由于小幅度活動縫合線開裂的傷員重縫。
當然沒麻藥,所以是把人打暈縫。
而聽到桂小太郎要放火燒山,縫到一半的軍醫皮笑肉不笑的舉起手上的針:“地球還沒讓天人榨幹你倒想先毀為敬?這幾天沒雨風又大,一把火能燒完這幾個山頭,到時候切腹自盡都賠不起。”
“……其實我的意思是到時候實在不行……”
“沒有實在不行,你怎麼知道自己離譜還要給我說,非要靠燒山活命還不如讓剿滅算了。”
軍醫手指門外,請他出去。
桂閉嘴,回去在哨崗上待機,睜眼睡覺等外面的消息。
睜着眼睛放哨的人:“……”
您不如回去睡。
他們的真實狀況其實更糟,在從最初遵守至今的規定中,所有加入後勤軍的人都絕對不會加入戰鬥。
被敵人認為是戰鬥力的地球人,絕對比敵人預計中更少。
害怕戰鬥轉後勤的人很多,在無盡的處理傷員中認識到戰争的殘酷,從後勤退出加入前鋒的人也很多。
後勤——是膽小,不夠勇敢,也要為奪回自己國家做出一份貢獻的人,能夠發光發熱的地方。他們的戰鬥可以連小小的努力一起用上,在為家而戰的領域,膽小和努力不沖突。
很全面,很包容。所以突襲的隊就算出去繞屁股,到頭來備戰軍來之前也隻有他們這一小隊能打仗。
在最糟糕的應對方案中,如果備戰軍到來前天人對基地發動攻擊,他們會從後勤那裡拿到補給,聲東擊西或者硬打逼他們叫支援,以這支小隊為代價給據點轉移拖延時間。
此時,西南斷崖邊,輕裝小隊已經準備下去了。
他們全是身手矯健,且絕對不恐高的青壯年,離開據點十幾分鐘,一行人便快走完兩多公裡。
下斷崖的方式很需要他們不恐高,每個人都有一根數米長的粗麻繩,兩頭都拴着尾部彎曲焊接出環的長尖鐵棍。
他們沒有整段麻繩,就靠這玩意兒無保護措施的從斷崖下去。
使用方法是把鐵棍插在泥裡,抓住固定的鐵棍下去,把另一根插在更下端的地方,如此交替重複,抓不住或者鐵棍插的不夠牢固就隻能一命嗚呼。
因為所有風險都來自于意志力和體力,為了避免其中一人堅持不住大家就一起出事,最後拍闆決定個人用個人的裝備。
坂本辰馬暈船嚴重,但是不恐高,他用刀柄末端敲擊鐵棍尾端,鐵棍尖頭斜向下,插到斷崖的泥土裡,繩子在手掌和腰上都纏了一圈,慎之又慎的一點一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