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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之中,禁止疾行,加上毅王府養的這匹瘦弱的小馬,也根本跑不快,才晃悠到宮門口。
出了宮門,馬車卻停了下來。
懸黎掀簾,不期然與姜青野對上視線。
好像每次看到姜青野,他的眼睛都像兩顆發光的寶石。
也不知他在此地站了多久,白皙的臉頰紅彤彤地,像顆半熟的蘋果。
深色窄袖衫更顯英氣,黑金腰帶收出一把勁瘦腰身。
懸黎還是第一次看他腰間懸玉,既有武人挺拔身姿,又有文人儒雅氣度。
“小姜将軍。”懸黎笑得恰到好處。
她身後的英王雁來了精神,原本還歪在另一側車壁上閉目養神,聽到這一句小姜将軍,雙目豁睜。
靈巧地自懸黎身後彈出個腦袋,眼瞧着眉眼含笑的小姜将軍臉上繞了一絲戾氣,他恍若未覺,笑嘻嘻地同姜青野打招呼,“今日暑熱,将軍是在等人嗎?不如進馬車裡來等吧。”
懸黎面上笑容未變,腳下用勁踩了雲雁一下。
雲雁笑容扭曲了一瞬,姜青野以為這是挑釁,揚聲應了,便掀簾上車。
遮塵的車簾一被掀開,昏暗的車廂湧進光來,眼前的小姜将軍蓦地與前世眉眼冷峻的樞密使重疊。
直到姜青野已經落座,她還兀自出神。
那小姜将軍也是個癡的,怎麼能這般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看。
蕭雲雁一杯子墩在矮桌上,惹得兩人一同看過去,不期然目光又撞到一處,懸黎率先移開,小姜将軍。
英王雁笑得得體,“小将軍是要求見陛下嗎?”
陛下現下喜憂參半,正傷春悲秋,可沒工夫見他。
“不是,兄長進宮面聖,我本是在等他,陛下另有要事,未能得見,兄長已經回去了。”
回去也不是歸家,兄長有官職,應該是去上職了。
“那你為什麼還等在此處?”雲雁取了個新杯子倒茶給他。
姜青野捧着杯子不着痕迹地看了懸黎一眼,低下頭去,将茶喝了。
雲雁敏銳地捕捉了這一眼,擠眉弄眼地和懸黎示意:這等大事你怎麼不早說!
他昨日被陛下氣得睡不着覺,半夜爬起來啃了一隻烤雞。
“我正好要回府,可以順路送小将軍回去。”
她敲了敲車壁,馬車重新動起來,車聲應着鈴聲,煞是動聽。
懸黎朝着姜青野開了口,“陛下應該不會考慮姜元帥的提議了,小将軍還是考慮我的提議吧。”
姜青野随即點頭,“我已經傳信給父親,他會拿捏輕重。”
“其實,”懸黎盤算了下時日,“元帥可以再等上一等。”
朝堂上還會有事發生,延州知州的位置,還得騰出來呢。
“小将軍若是信我,可等賴志忠調到慶州去的時候再做打算。”
懸黎瞥了一眼已經呆若木雞的雲雁,一柄重錘敲在他心口。
“屆時,或可斬草除根。”
懸黎雲淡風輕地說着斬草除根,雲雁都覺得自己好像要不認識她了。
啊啊啊啊啊啊,他髒了!
放他下車!
他是不滿意陛下種種陰暗冷漠的心思,也樂得在太後面前說幾句無傷大雅的小話來給陛下使絆子。
可是他現在逍遙日子過得不錯,還沒想染指朝堂惹火燒身!
偏小姜将軍不覺有異,鄭重地與懸黎讨論,“我知道,陛下原本想籠絡北境軍才說考慮我爹的提議,但他今日封了鄧家阿姊為妃,已經算是把兖州軍捏在手裡了,自然不用再優容北境。”
懸黎嚴肅起來,“所以,姜元帥也可支一筆公使錢,以陛下的名義撫恤士兵,但名頭先别報上來,賬記分明些即可。”
姜青野聽得認真,恨不得拿筆記下。
不是!
雲雁瞪大了眼睛,這是姜青野能說的嗎?
再說,這又是他能聽的嗎?
蕭懸黎,你這是突然肋生反骨,打算揭竿而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