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轉開頭。
真讨厭,現在不止周圍,他的身上到處都有何奕甯的痕迹。
他們明明才認識沒多久。
他讨厭何奕甯。
為什麼讨厭?
他不想細究這份情緒的來源,他就是讨厭何奕甯。
就像有的人讨厭雨天,而他讨厭晴天。
讨厭陽光的溫度,讨厭陽光的刺眼,讨厭因為陽光而幹燥的操場,讨厭在陽光下開朗大笑的人……
“電子和磁鐵一樣,異性相吸同性相斥……”
講台上的老師講解着内容,池雨拄着臉,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放到餘光中後座的何奕甯。
他隐隐約約地看見何奕甯在認真地寫着筆記,便掐了下手上的肉,逼迫自己聽起了這節他已經自學掌握了的課。
早上放學後後,池雨找班主任開了住校生的出校證明,回到教室時,何奕甯還沒走。
他垂着腦袋走到座位上,盡量拖慢速度收拾整齊得不能再整齊的桌面,過了好久,直到教室裡的人走了隻剩他們兩個,何奕甯還是沒有離開教室的意思。
池雨背上包,邁步往外走,邊走邊禮貌性地道别,“那我先走了,拜……”
“你不是要出去配眼鏡嗎?”何奕甯拎着包追上他,“我和你一起去吧。”
池雨揚着的嘴角壓了下去,要拒絕的話說出口就變了,“好啊。”
隻要沒影響到正常生活,他沒必要毫無緣由地将這份關系鬧僵。
兩人肩并肩走下狹窄的樓道。
何奕甯說:“我住的地方附近有眼鏡店,正好最近在搞活動,學生可以打折。”
池雨:“是嗎?那你帶我去。”
何奕甯:“我住的地方有雞蛋和米,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去我家,我炒飯給你吃。”
池雨随口謅了個理由,“沒事,我有東西落在宿舍了,我待會兒要回去一趟。”
何奕甯不顯失落地笑了笑,陪着池雨走過校門。
剛下過雨的路上濕漉漉的,漫天烏雲遮住了太陽,暗沉的光線下,有一種青灰的寂冷。
工作日本就冷清,很多走讀生在中午時會選擇吃食堂,加上此時已經有些晚了,校門口的人和車都少得可憐。
兩人一路東扯西拉地閑聊,走至眼鏡店,池雨摘了眼鏡讓店員去修,他坐在門邊的椅子上,眯着眼望着外邊兩隻相伴而過的流浪狗發呆。
何奕甯盯着他,目光柔和地描摹着那張清淨的側臉。
沒有胡渣的白淨下巴,沒塗脂粉但是偏紅的嘴唇,不算高挺但就是好看的鼻子,長長的睫毛。總是被鏡片擋住的黑色眸子,在無法聚焦時看人總有一種疏離感……
池雨什麼時候轉過來的!
何奕甯猝不及防和池雨對上了視線,跌入了那雙沒有聚焦因而看上去有些迷蒙的眼睛裡。
好在兩人相隔較遠,池雨隻能看清何奕甯的大緻輪廓,并未發現何奕甯的異常。
店員拿着修好的眼鏡到池雨面前,為他戴上眼鏡的動作頓了頓,“小同學,這副黑框眼鏡好像不太适合你,要不換副框架吧?”
“不用。”池雨委婉道,重新清晰的視線讓他得到了安全感,他将眼鏡擡起,眨了下眼适應視覺,付了錢,往外走去。
下樓梯時,不知道是早上被籃球砸到腦子的後遺症,還是突然換了眼鏡的不适應症,他腦子裡一陣眩暈,踩滑了一層樓梯,往前撲去。
地上積着水,池雨摔下時被何奕甯及時拽住了的手腕,跪在地上的膝蓋被髒水浸濕,藍色校褲髒了一圈。
今天真是諸事不利。
池雨站直後恍着神,在何奕甯松開手的瞬間便收回自己的手,道謝的話才發出一個音,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鼻腔裡直流之下。
紅色的液體弄髒了校服外套和裡邊的白色長衣,他懵了片刻,在何奕甯伸手過來時閃開身,他低着頭用手接住血,對何奕甯說:“紙。”
怎麼會有人在别人流鼻血時總是伸手去接?不嫌髒的嗎?
在眼鏡店裡簡單清理後,以防萬一,池雨用紙堵住了鼻子。
他望着鏡子裡一身狼藉像極了誤入犯罪現場的自己,想起回學校要經過的路程,上齒咬了咬下唇,問何奕甯:“我能去你家換下衣服嗎?”
何奕甯盯着他因為過分清洗而發紅的下半張臉,“當然可以,隻要你不嫌棄我的衣服。”
池雨的嘴唇因為揉搓而變得潤紅,何奕甯撇開目光,在池雨脫下校服外套時,将自己的外套遞了過去,“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