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毅挨了一頓打,還沒吃飽飯,回學校的路上悶悶不樂。
蔣勝讓司機在距離校門口五百米的地方停下,打算先下車,結果沒想到他前腳剛落地,李澤杭後腳也跟着下了車。
蔣勝一臉問号:“幹嗎?”
風有點大,李澤杭把手插在口袋裡:“散步,消食。”
曾鑫恨不能馬上飛回宿舍躺着,催着師傅趕緊開。車屁股卷起塵土,蔣勝在後面差點被嗆沒了,惡狠狠地朝開走的汽車豎了個小拇指。
蔣勝自顧自地往前走,又朝後面看了一眼:“還跟着?該不會是離不開小爺我了?”
李澤杭沒搭理他,換了個話題:“你去給莊毅買吃的?”
蔣勝一副被識破的樣子,不自覺咳了一聲:“誰管他?餓死都沒人給他收屍。”
“哦?”李澤杭挑了挑眉:“那剛在車上怎麼莊毅肚子一叫,你眉毛就擰成麻花了?”
“我高興就喜歡皺眉不行?”蔣勝頓時氣急敗壞:“你觀察力這麼強,怎麼不去考警察?”
李澤杭忽然停下腳步,好一會兒沒說話,街燈靜靜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細長的身影。
蔣勝見李澤杭沒跟上,轉身問:“愣着幹嗎?你是有話要跟我說吧?”
李澤杭回過神來,跟上他:“看來你的觀察力也不賴。”
蔣勝踢掉腳邊的一顆石子:“這算是誇獎?”
李澤杭不置可否,說:“我打算接受方緻青的建議。”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蔣勝一挑眉,又彎腰摸了摸李澤杭的額頭:“還是你突然燒明白,不打算跟錢過不去了?”
李澤杭撇開他的手,然後從煙盒裡掏出一根煙,叼到嘴裡。
“三好學生還會抽煙?”蔣勝稀奇道,飛快地從李澤杭的煙盒裡順走一根:“謝了。”
兩縷白煙晃晃悠悠地飄到上空,倏忽消失在黑暗裡。
蔣勝吸了一大口:“你家裡人知道你抽煙嗎?”
李澤杭沉默地搖了搖頭。
“敢情你這三好學生都是裝的。”蔣勝笑着走進一家店,要了份魚香肉絲蓋飯,又讓老闆裝了個炖湯。
等了不到十分鐘,餐就打包好了。兩人拎着飯盒走回學校,晚風愈發涼了一點,月亮被籠罩在迷蒙的雲霧之中,偶爾灑下一點皎潔的光芒。
蔣勝先開了口:“你這一出手就是十萬的大少爺,肯定不像我們這些市井小民一樣,是為了五鬥米折腰吧?”
李澤杭又打開煙盒,正想掏出一根,卻被蔣勝一把奪走,塞進自己的口袋:“煙瘾怎麼比我還大,沒收了。”
李澤杭沒把煙搶回來,隻是歎了口氣,說:“因為林媽媽,我總覺得……必須給她一個真相。”
蔣勝拎着飯盒的手驟然一緊。
“我本來的确想考警校的。”李澤杭說。
蔣勝偏頭看着他:“那為什麼……”
李澤杭低着頭往前走:“你那天也看到了,我根本不是夢遊,就像方緻青說的,我可以看到常人看不見的東西,而且我最近才發現,自己不僅會被那些東西影響,甚至還會被操控,那天要不是你……”
他頓了頓,說:“謝謝。”
“謝什麼謝?”蔣勝臉上又挂上調笑的神色:“你直接以身相許呗,如果那個八字胡說的都是真的,那咱倆簡直就是天造地設。”
李澤杭這次沒有無視他的調侃,挑眉道:“每天互相拳打腳踢的那種‘天造地設’?”
蔣勝一點不落下風:“打是情罵是愛。”
李澤杭笑眯眯地舉起拳頭:“那我好好疼愛你一下?”
蔣勝拎着飯盒,加快了腳步:“要當人民警察的人,不能在街上随便動手。”
說到這個話題,李澤杭又陷入沉默,他的臉在月光下顯出一種剔透的白,幾乎可以看到皮膚下的血管,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說實話,我知道自己當不了警察的時候,挺難過的。”李澤杭的語氣一如往常,但嗓音卻有點啞:“但我知道,自己這種情況如果真當了警察,應該也隻會給别人添麻煩,所以我甚至想,再也不跟任何案件打交道,沒想到還是……”
蔣勝伸手往李澤杭肩上一搭:“你聽過龜兔賽跑的故事嗎?”
李澤杭一本正經地搖搖頭:“沒聽過。”
蔣勝十分有耐心地開始講故事:“從前有一隻烏龜和兔子賽跑……”
李澤杭隻想快點結束話題:“烏龜赢了,然後呢?”
蔣勝得逞地一撇嘴:“烏龜背着殼都能赢,你為什麼不行?”
李澤杭甩開他的胳膊,咬着後槽牙:“你才烏龜。”
蔣勝咧咧嘴:“進不去警察局,進那個什麼調查局也一樣的,反正都是個局。”
李澤杭:“……”
“總之你就當曲線救國,都是查案子,在哪查不一樣?”蔣勝聳聳肩:“萬一那個八字胡真坑我們,就當一會烏龜算了。”
李澤杭似乎對這兩個字過敏,又笑着重複了一遍:“你才烏龜。”
兩人打打鬧鬧進了校門,偌大的操場幾乎空蕩蕩的,隻有一對小情侶坐在樹下的長椅上膩膩歪歪。
蔣勝這輩子還沒安慰過别人,自诩已經拿出了最大的誠意,沒想到良心都喂了狗。他憑着身高和體重上的優勢把李澤杭按在樹幹上,又非常貼心地考慮到他的身體原因,既不能打也不能踹,最後隻好采取了“撓癢癢”這種最小兒科的報複方式。
蔣勝勾了勾嘴角,手上毫不留情:“繼續笑啊,我讓你一次笑夠本。”
李澤杭連聲求饒:“不……哈哈……不不,你不是……哈哈哈。”
月光下,李澤杭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陰影,讓看起來一戳就破的皮膚多了幾分清麗的氣息。兩人靠得有點近,李澤杭低低地笑着,蔣勝幾乎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萦繞在自己耳後。他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一點距離,警告道:“小爺我安慰别人的時候不多,你最好識相點。”
蔣勝話音剛落,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叫喊:“啊!救命啊——”
求救聲不大,除了正在打鬧的兩人外都沒人注意到。
蔣勝和李澤杭對了個眼神,當即快馬加鞭地跑了過去。
是剛才還在椅子上膩膩歪歪的那對小情侶,不過眼下的情況完全沒了剛才的你侬我侬。隻見男生眼珠子古怪地往上翻着,露出大片眼白,面目猙獰,他的兩隻手鉗制住女孩,将她緊緊按在椅子的角落。
他大張着嘴,咬住了女孩的脖子,女孩奮力掙紮,但因為被壓制的緣故,她的求救聲隻有微弱的一點。
蔣勝沒猶豫,将手裡的飯盒直接朝男生的腦袋砸了過去。
女孩因為驚吓過度,不由自主地又尖叫了一聲,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
男生擡起頭,似乎正“直視”着蔣勝,但他的眼眶裡卻隻看得到眼白。他放開女孩,直起身,朝着蔣勝和李澤杭走過來。
蔣勝伸出手,下意識地把李澤杭掩在身後,低低地罵了一句:“艹。”
随着男生的靠近,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從李澤杭的指尖慢慢滲出,他站在蔣勝身後,強忍着不适說:“他看起來像中邪了,小心一點!”
“中邪”的男生已經走到蔣勝跟前,過了一會,他突然張大嘴巴,發狂似的撲了過來,面孔之扭曲堪比電影裡看到的喪屍。
蔣勝大大小小打過不少架,但還是第一次碰見這樣的。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把匕首,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他中的哪門子邪。”
說話間匕首已經出鞘,在男生的手背上劃了一道,鮮血霎時從皮膚上滲出來,但男生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兩隻手直接鉗住蔣勝的脖子。
蔣勝将男生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彎折成90°,終于掰開他鉗住自己脖子,然後使盡全力,将男生一把推到地上。
“劃他虎口處的黑印。”李澤杭背靠樹幹,臉色微微發白。
男生又起身撲了過來,蔣勝側身一閃:“你他媽的早說啊。”
李澤杭喘了口氣,說:“我剛發現,而且你不是也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