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勝這句話一出口,病房裡的所有人都愣了三秒,空氣仿佛靜止了一般,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哈,哈,哈。”
曾鑫用自認為十分自然的方式幹笑了幾聲,試圖打破尴尬的局面,他張了張嘴,解釋道:“剛才蔣勝說的是,他喜歡‘難的’——題目。”
為了說服在場的人,更為了說服自己似的,他又重複了一遍:“對,難的題目,最近不是要考試了嘛,大家不要大驚小怪,來來來,吃水果。”說完又上蹿下跳地給衆人分水果。
金凱元也跟着笑起來:“這個是我朋友從外省給我帶的車厘子,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大部分人半信半疑地接受了曾鑫的這個解釋,畢竟蔣勝一副要馬上要“吃人”的樣子,誰也不敢再問下去。
李澤杭背對着蔣勝,正從袋子裡拿出什麼東西,蔣勝沒看到自己說出那句話時他臉上的表情,隻看到他低着頭,手上的動作瞬間一滞,保持着那個姿勢呆立了快一分鐘。
蔣勝揉揉眉心,手掌覆住眼睛,歎了一口氣。
林雪娴和于欣然似乎意識到自己闖了禍,你推我搡地走到蔣勝跟前,低着頭說:“對,對不起。”
于欣然苦着臉解釋:“那天魏璇回宿舍的時候,突然問起你,我們就有點好奇。”
林雪娴跟着幫腔道:“對對對,開學這麼久,我們從沒聽她提起過哪個男生,所以覺得很奇怪,就,就……”
蔣勝冷冷道:“所以就随便拿小爺開涮?”
“不不不。”林雪娴吓得一個勁地搖頭:“因為那天她問你為什麼上課的時候老往她那看,下課還跑到她兼職的奶茶店,還問你平常會做什麼,我,我們就誤,誤會了。”
蔣勝扶額,果然應該“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老祖宗的話是有道理的。
不過魏璇為什麼要問這個事?莫非她懷疑自己在跟蹤她?還是她真的誤會自己對她有意思?又或者,她有什麼秘密,不想讓其他人發現?
蔣勝皺眉:“她真是這樣說的?”
林雪娴和于欣然為了證明清白,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自己說的句句屬實。
一場鬧劇過後,班裡的同學又呆了一會,就各自回學校了。
吳天磊給金凱元打了個電話,讓他回店裡一趟。
金凱元挂掉電話,走到蔣勝床邊:“天磊說警察那邊還沒找到兩個嫌疑犯,估計那兩個人不是黎州市的,而且他們的車是套牌的,要追到人,還得過一段時間。”
蔣勝點點頭:“聽他們的口音,也不像是黎州本地的。”
“嗯,交給警察吧。”金凱元幫蔣勝掖了掖被子,忽然湊到他耳邊低聲說:“傻小子,不要随便暴露自己,小心會落人把柄。”
他說完很快起身,拿起桌上的包:“店裡還有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金凱元走後,曾鑫又帶着莊毅去補做一項檢查,隔壁床的病人一直沒有回來,病房裡隻剩下蔣勝和李澤杭。
蔣勝假裝閉着眼睛,實則一直盯着李澤杭的一舉一動。
李澤杭端着碗走過來,說:“人都走了,别裝睡,快起來喝湯。”
蔣勝睜開一隻眼睛:“什麼湯?”
李澤杭:“雞湯。”
蔣勝挑眉道:“你炖的?”
李澤杭:“凱元哥炖的。”
蔣勝從李澤杭嘴裡聽到“凱元哥”這個稱呼,頓時非常不爽,立馬拉起被子,蒙上頭:“不喝。”
過了一會,蔣勝沒聽到被子外面有動靜,偷偷掀開一個角。
李澤杭依然端着碗,站在床邊:“雞是我買的,凱元哥提供廚房,幫忙處理材料,我下鍋。”
“哦。”蔣勝聽完解釋,嘴角微揚:“你早上不是一直呆在這兒?”
李澤杭舀起一勺湯:“清晨去市場買的。”
蔣勝本來想把碗端過來自己喝,但是李澤杭已經拿起勺子,于是他把嘴直接湊了過去,就着李澤杭的手喝了一口湯:“那你豈不是很早就得起床?嘶——”
李澤杭放下碗,幫他拿了瓶礦泉水:“快,喝口水。”
蔣勝打開瓶子,猛灌了幾口,舌尖上的灼熱感終于慢慢消退。
他忽然又明白了什麼叫做“福禍相依”。
李澤杭在家都是别人伺候他,哪輪得到他伺候别人。不過一回生,二回熟,李澤杭第二次把湯勺遞到蔣勝嘴邊之前,先吹了吹。
蔣勝喜滋滋地張嘴喝湯。
李澤杭突然開口道:“你剛才為什麼要那樣說?”
蔣勝幾乎立刻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哪句話。
他擡眸看着李澤杭:“我隻是實話實說,我不想騙自己。”
李澤杭放下勺子:“剛才凱元哥走之前,跟你說什麼了?”
“他說不要随便暴露自己,小心會落人把柄。”蔣勝說。
“他說的有道理。”李澤杭低頭盯着碗裡的湯:“你不知道這條路多難。”
蔣勝忽然笑了一聲:“如果因為怕落人把柄,就得當一輩子縮頭烏龜的話,那我甯願往自己身上再捅一刀。”
李澤杭蹙眉看着他,蔣勝表情放松,但目光卻十分堅定。
蔣勝把李澤杭手裡的碗拿到一邊,輕輕握住他的手,說:“你知道嗎?小時候老蔣帶我學自行車,總帶我去一條四平八穩的柏油路學,我知道他怕我摔倒。”
他低頭笑了笑,繼續說:“但我總趁着他不在家時,騎着自行車到另一條坡度更陡的路去尋刺激。雖然上坡的時候很難,但我很喜歡下坡,風迎面吹到臉上時,那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你知道嗎?”蔣勝垂下眼眸,輕輕摩挲着李澤杭的指腹:“我第一次看見你時,就是那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良久無言,李澤杭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等你傷好了,我們去遊樂園。”
肚子上傷口的痛感霎時消失不見,氣氛正好,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曾鑫說:“醫生說你馬上就能出院,别呆在這裡浪費床位。”
“不行!”莊毅言辭拒絕:“我得呆在這裡給蔣哥陪床!”
蔣勝深吸一口氣,心說你要是敢呆在這裡陪床,那我改天就拉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