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隔壁床的陸士龍已經早早休息。
為了将功補過,莊毅決定更加盡心盡力地照顧蔣勝。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蔣勝床邊,說:“蔣哥,我幫你擦擦身子吧,我怕你晚上睡着不舒服。”
蔣勝不耐煩地說:“不用,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閉嘴,然後離我遠一點。”
莊毅固執地說:“不行,他們明天萬一怪我沒照顧好你怎麼辦?”
為了不打擾隔壁休息,蔣勝瞪了他一眼,說:“快點,速戰速決。”
莊毅“嗻”一聲,喜笑顔開地領命打水去了。
“蔣勝哥哥。”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帶着稚氣的,輕柔的呼喚。
蔣勝扭頭一看,謝震軒在門口探着小腦袋,像初見時那樣忽閃忽閃地眨着眼睛。
“快進來。”蔣勝的心情莫名晴朗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謝震軒悄悄跑到蔣勝床邊:“澤杭哥哥跟我說你肚子受傷了,交代我一定要罩着你。”
蔣勝捏捏他的鼻子:“你真厲害。”
謝震軒撓撓腦袋,不解道:“什麼是‘罩着’?是要把你裝進袋子裡嗎?”
蔣勝被逗笑了,耐心地解釋:“你把自己想象成艾斯奧特曼,如果你幫我打敗怪獸,那就是在‘罩着’我,懂了嗎?”
謝震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蔣勝又想起上次在醫院碰到他的情景,問道:“不過你怎麼又住院了?”
謝震軒像做錯事似的,絞着手指:“我從上次入院,就一直住到現在,沒去上課。”
蔣勝心裡發酸,又有點愧疚,因為上次在醫院道别之後,各種瑣事纏身,也沒抽空問一下謝震軒的情況。
他蹙眉道:“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謝震軒搖搖頭,說:“醫生叔叔和護士姐姐天天帶我做各種檢查,給我換各種藥,我都快吃吐了。”
蔣勝聽得心裡發緊,說:“你這幾天如果覺得無聊,就随時來找哥哥玩。”
謝震軒點點頭,又湊近蔣勝,神神秘秘地說:“蔣勝哥哥,偷偷告訴你,我昨天在醫院裡交了個新朋友。”
“蔣哥,我回來了。”莊毅手裡端着一盆水,一進門,見蔣勝床邊多了個人,驚訝道:“這不是軒軒嗎?”
“莊毅哥哥!”謝震軒甜甜地叫了一聲,他盯着莊毅手上的盆子,問道:“你要幫蔣勝哥哥搓澡呀?”
莊毅點頭笑道:“對,不然你的蔣勝哥哥馬上就要被身上的灰埋了。”
謝震軒放開蔣勝的胳膊,說:“那我先走了,明天再來找你玩。”
莊毅把謝震軒送到門口,确定他知道自己的病房怎麼走之後,才放心地關上門。
他走回床邊,拿起盆裡的毛巾,擰了一把,開始幫蔣勝擦身子。
毛巾落在身上的時候,蔣勝腦海裡忽的又浮現出上次住院時李澤杭幫他擦身子的場景,當時身上不自覺地泛起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然而當眼前的人換成莊毅時,那種感覺蕩然無存。
果然還是因為人不對。
他忽然明白,郝烨信裡的那句“因為你的眼神總是落在另一個人身上,可能你自己都沒發覺”是什麼意思。
接着,他又後知後覺地發現,或許自己當時已經對李澤杭産生了一些“非分之想”,隻不過當時并不想承認。
“蔣哥,你笑什麼?”莊毅幫蔣勝擦着身子,奇怪道:“很癢嗎?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笑點這麼低?”
蔣勝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有笑嗎?”
莊毅戳戳他的太陽穴:“你嘴角都快咧到這兒,我都怕你臉要笑爛了。”
蔣勝掰開莊毅的手:“就這樣,不擦了,我要睡覺了。”
莊毅把毛巾放回盆子裡:“那明天曾鑫他們要是問起來,記得要給我個‘五星好評’!”
“想得美。”蔣勝自力更生地穿好衣服,蓋上被子:“我要睡了,别煩我。”
莊毅無可奈何,為了不吵到兩人休息,他隻好端着盆子,蹑手蹑腳地出了門。
病房裡大部分人都睡了,兩邊的房間都關着燈,僅剩走廊的燈還影影綽綽的亮着。
寂靜一片,隻有莊毅手上的盆裡蕩漾着清冽的水聲。
一種奇怪的感覺從腳底冒出來,莊毅隐隐覺得有點不對勁,他覺得身後好像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停下腳步,回頭往後面看了看,空蕩蕩的走廊一路延伸到底,盡頭是一扇窗戶,夜空中沒有月亮。
莊毅繼續往前走,進了公共洗手間。他把水倒進洗手池,洗手池正上方是一面很大的鏡子,折射出天花闆上白晃晃的燈光。
突然,身後廁所的門闆傳來“吱呀”一聲。
他以為有人在上廁所,回頭一看,那裡并沒有人,隻有一陣風輕輕地從窗外吹進來,帶着門闆“咿咿呀呀”地晃了幾下。
莊毅往盆裡倒了一點洗衣液,正打算接點熱水,把毛巾消消毒,一擡頭,隻見鏡子另一側,赫然站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
老爺爺的兩隻眼睛深深地凹了進去,臉上皺紋密布,下巴上有一顆特别明顯的痣。
莊毅吓了一跳,手裡的洗衣液瓶蓋“哐”一下,掉到了地上。
他剛才既沒有聽到沖廁所的聲音,也沒有聽到有人走進來的腳步聲,那這個老爺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