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勝和李澤杭帶着兩個小孩到了一樓，四人在公園小花園裡寬俞亭坐下，蔣勝拿起手機開始點餐。

謝震軒提議買肯德基，蔣勝皺着眉：“你不能吃吧？”

“我不吃。”謝震軒保證道：“但我覺得小石頭肯定會喜歡，因為在我生病之前，最喜歡的就是肯德基！”

謝震軒說得信誓旦旦，蔣勝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于是打開手機，給小石頭點了一堆炸雞、漢堡和蛋撻，又給謝震軒點了皮蛋瘦肉粥、土豆泥和玉米杯。

四人坐在寬俞亭等外賣，小石頭蜷縮在凳子上，抱着雙腿，瑟瑟發抖。她身上隻穿了一件毛衣，躲在室内的樓梯底下還能勉強禦寒，到了室外，她身上的那件毛衣就顯得十分單薄。

蔣勝正想脫下自己的衣服，立刻就被李澤杭伸手阻止，他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蓋在小石頭身上，厚厚的大衣将她裹得嚴嚴實實。

蔣勝拗不過他，蹙眉道：“冷不冷？我再去給你拿一件衣服？”

“沒事。”李澤杭淡淡地說。

小石頭沖李澤杭眨巴了幾下眼睛，謝震軒笑眯眯地說：“澤杭哥哥，她在跟你說謝謝。”

“不客氣。”李澤杭說。

外賣很快就到了，小石頭一看到吃的就跟餓虎吞羊一樣猛撲上去，抓起一個漢堡，連包裝紙都沒拆，就要往嘴裡塞。

李澤杭忙拿過她手裡的漢堡，細心地幫她拆開包裝紙之後又遞還給她，說：“慢慢吃。”

小石頭接過漢堡，大口大口地啃了起來。

謝震軒眼饞得要命，不過他一點也沒有想要“虎口奪食”的意思，隻是乖乖地舀着自己碗裡的土豆泥。

李澤杭看他兩隻眼睛滴溜溜地轉着，從盒子裡拿了個蛋撻放到他面前：“這個可以吃一小口。”

謝震軒看着烤得金黃酥脆的蛋撻，咽了咽口水，又把蛋撻放了回去，說：“我以前吃過了，留給小石頭吧。”

盒子裡的雞塊已經見了底，小石頭轉移目标，又抓起最後一把薯條往嘴裡塞，終于，所有東西被她吃得一幹二淨。

吃過飯後，她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防備，她見謝震軒樂呵呵的，也跟着笑了起來。

“原來她還會笑？”蔣勝驚訝地挑了挑眉。

小石頭吸了一口可樂，不知道是不是被氣泡嗆到了，皺着鼻子吐了吐舌頭。

“樂，樂，樂樂！”

不遠處，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忽然沖着亭子的方向喊了一聲，然後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後面的護工阿姨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吓了一跳，緊趕慢趕地跟在老爺爺後面。她想拉住老人家，但又不敢太使勁，兩人你推我搡地走到了寬俞亭。

老爺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石頭，嘴裡不住地重複道：“樂，樂，樂樂。”

“誰是樂樂？”

沒等蔣勝問完，老爺爺就沖着小石頭撲了過去。

小石頭情緒剛被食物安撫下來，一見這場面，又吓得抱着腦袋躲到了桌子底下。

護工阿姨一邊拉着老爺爺，一邊指着自己的太陽穴，說：“不好意思，老人家有老年癡呆症。”

謝震軒張開雙臂，一臉嚴肅地擋在老爺爺和小石頭之間，說：“不許欺負小石頭。”

老爺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似的，直接無視謝震軒，然後四肢并用地趴到地上，對着小石頭露出自己一口被煙熏得發黃的牙齒，喊道：“樂樂，樂樂。”

小石頭失控地尖叫起來，敏捷地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一溜煙地往住院部的方向跑走了。

見小石頭跑了，老爺爺也從地上爬起來，又跟了上去。

變故就在轉瞬之間，蔣勝和李澤杭猝不及防，忙收了桌上的垃圾丢進垃圾桶，跟了上去。

放在平時，蔣勝三兩步就能追上前面的老人家，但他現在是個病号，行動受限，而李澤杭也背着謝震軒，所以三人落在了最後。

住院部和寬俞亭隻有幾百米的距離，三人好不容易跟上前面的老爺爺和護工阿姨。

護工阿姨還是一個勁地把老爺爺往回拉，但老爺爺鐵了心要追上小石頭似的，不管不顧地往前走。

小石頭自然還是往太平間跑，護工阿姨一看“太平間”三個大字，吓得腿都軟了，手上的勁兒頓時一松，老爺爺趁機掙脫她，跟着進了太平間的門。

李澤杭背着謝震軒很快趕了上來，接着是蔣勝。

護工阿姨急得團團轉，但到底還是沒勇氣跟上去，于是沖着蔣勝的背影喊道：“小夥子，幫我把老人家送上來，謝謝！”

太平間樓梯口的天花闆上，挂着一盞奄奄一息的燈泡，然而，在老爺爺經過時，忽的熄滅了。

蔣勝忙打開手機手電筒，往下一照，幫搶先他們一步的老爺爺照亮下樓的台階。

李澤杭背着謝震軒下了樓，剛蹲下，謝震軒就從他背上跳下來，十萬火急地往樓梯底下跑。

蔣勝往玻璃窗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個胖胖的工作人員不在裡面，他莫名松了一口氣。

突然，停屍房門口的燈“啪”一下，也滅了，整個負一層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見鬼了。”蔣勝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機，重新打開手電筒。

老爺爺沙啞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太平間裡回蕩着：“樂樂，樂樂。”

燈光昏暗，他漫無目的地四處亂走，最後停在了停屍房門口。

自從開始跟方緻青修習之後，蔣勝的五感變得十分敏銳，尤其是“天耳通”，讓他能聽見很多常人聽不見的動靜。他耳朵一動，聽見停屍房裡似乎隐隐傳出一陣輕微的響動。

“你聽見了嗎？”蔣勝低聲問李澤杭。

“聽見什麼？”李澤杭說。

話音未落，蔣勝眉頭一皺，正想上前阻止，然而老爺爺已經摸到門把手，用力往下一壓，打開了停屍房的門。

“樂樂，樂樂。”他一邊喊一邊往前走。

“别進去！”蔣勝喊道。

然而老爺爺已經走進門内，蔣勝一咬牙，跟了進去。

李澤杭擔心蔣勝身上的傷，也趕緊跟進停屍房。

等李澤杭進門後，他身後本來半掩着的門“咿咿呀呀”地合上了。

停屍房裡伸手不見五指，清冷的空氣裡混雜着消毒水的味道。

相比于上次，這次蔣勝感覺胃裡的嘔吐感不再那麼強烈，因為這次他們進的是放着一排排停屍櫃的房間。

蔣勝聽見身後有人跟了進來，用手電筒一照，皺眉道：“澤杭，你跟進來幹嗎？”

“你身上的傷口沒事吧？”李澤杭說。

蔣勝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李澤杭是在擔心自己，不過現在不是偷着樂的時候，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得趕緊把老爺爺弄出去。

兩側牆壁上碼放着整整齊齊的停屍櫃，在黑暗中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老爺爺在停屍櫃前胡亂摸索着，嘴裡還是不停地喊：“樂樂，樂樂！”

忽然，他在一個停屍櫃前頓住了腳步，接着身子一低，蹲了下去。

蔣勝一手拿着手機照明，一手将老爺爺往回拉。誰知他拽了兩下，竟然沒拉動。

見鬼了？

蔣勝不信這個邪，他把手機放進口袋，兩手并用，然而老爺爺的腳底跟粘了膠水似的，紋絲不動。

“一起試看看。”李澤杭走過來，打算給蔣勝搭把手。

“我能行，你去開門。”蔣勝說。

“門關了。”李澤杭說。

“關了？”

蔣勝疑惑，正想問他怎麼回事，停屍櫃裡突然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正是老爺爺面前的那個櫃子。

黑暗中，那聲音聽起來十分瘆人。

艹，又詐屍？

蔣勝定了定心神，手伸進口袋，攥緊了裡面的鎮屍符。

老爺爺陰恻恻地笑了起來，他背對着蔣勝和李澤杭，兩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那個笑聲尖銳刺耳，聽起來很不舒服。

突然，他迅速掙開蔣勝拉着他的手，一把拉開了眼前的櫃子！

蔣勝趕緊掏出手機，想上前去把櫃子關上，結果櫃子裡“啪”一下，伸出一隻手！

那是一隻老人的手，手上布滿皺紋和屍斑，幾根青筋盤旋在瘦削的，泛着青灰色的手背上。

接着櫃子裡又探出一個腦袋，腦袋上白發蒼蒼。

蔣勝還沒看到臉，但莫名覺得這個腦袋有點……眼熟？

屍體擡起頭，他吓了一跳，因為這具屍體的臉跟老爺爺竟然一模一樣，而且下巴上有一顆碩大的痣！

蔣勝赫然想起護士的話，她說昨天下午，一對雙胞胎兄弟中的弟弟去世了，隻剩下哥哥。

那眼前這個老爺爺和這具屍體，就是那對雙胞胎兄弟！

老爺爺立在原地沒動，他看着屍體的臉，像照鏡子似的，左右晃了晃腦袋，似乎特别開心，不住地尖聲笑着。

蔣勝掏出口袋裡的鎮屍符，想趁着屍體還沒從櫃子裡出來，先把他鎮住。然而，老爺爺似乎知道蔣勝要“傷害”他，猛地推開了蔣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