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澤杭破天荒地跟蔣勝一起遲到了，畢竟前一天又是跑鬼屋又是跑殡儀館的，饒是李澤杭這種老師眼中的“三好學生”也得一夜睡到自然醒，于是便毫無意外地遲到了。

兩人從教室後門溜進去的時候，曾鑫給他們打了一路的掩護，最後兩人終于安全到達座位。

“蔣勝，你怎麼又遲到了？”戴老師正在黑闆上寫闆書，但他的後腦勺跟長了眼睛似的，在蔣勝剛放下書包，并拉開椅子将要入座的前一秒，叫住了他。

李澤杭已經坐好，并拿出了課本，聞言擡起頭，向蔣勝投去同情的目光。

李澤杭本來是想趁機笑話一下蔣勝，但他的眼睛很大，睫毛又很長，眼波如水，在蔣勝眼裡就像一隻人畜無害的小鹿。

該死的。

蔣勝忙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地按住了那隻在自己心口亂撞的那小鹿。

“哦，你居然還會臉紅？”戴老師轉過身來，跟見了“世界第八大奇觀”一樣調侃道：“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你突然良心發現了？”

蔣勝面不改色地答道：“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教室裡頓時哄堂大笑，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學紛紛轉過頭，朝蔣勝豎起大拇指，為蔣勝這種“英勇就義”的精神點贊。

戴老師的臉“騰”地紅了起來，隔了老遠，蔣勝都能看見他每個毛孔裡面噴出的怒氣。

他咬咬牙，開口時聲音差點劈了叉：“給我馬上滾出去跑十圈！”

蔣勝欣然接受了這個提議，他二話不說放下書包，正要起身，衣角突然被輕輕拉了一下。

回過頭，隻見李澤杭遞來一個水杯，是他自己平時用的。

蔣勝接過杯子，不自覺地咧開嘴角，俯下身湊到他耳邊，輕聲說：“謝了。”

戴老師憤怒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還不馬上滾出去！”

李澤杭目不斜視地看向黑闆：“快走吧。”

蔣勝拿着李澤杭的水杯，心情愉快地出了門，甚至在走廊上吹起了口哨，引得教室裡的同學們紛紛側目，氣得講台上的戴老師吹胡子瞪眼。

下樓時，蔣勝盯着手裡那個純白色的，沒有任何圖案的杯子看了半天，終于打開瓶蓋，喝了一口。

“啊——”

蔣勝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食之無味的水竟然能這麼好喝。

“還不快點跑起來！”

戴老師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居高臨下地觀察着蔣勝的一舉一動。

蔣勝放下水杯，身輕如燕地跑了起來。

雖然已經到了冬天，但操場上的太陽還是有點曬，不過蔣勝渾然不覺，隻覺得今天的天氣跟他的心情一樣明朗。

戴老師不時就從二樓走廊上喊一句，跟趕驢拉磨的農場主似的。要是擱平時，蔣勝多少得回他一兩句，但他今天心情好，便沒跟他計較。

不到半小時的功夫，蔣勝就跑完了十圈，回到座位的時候，下課鈴正好響起來。

看着講台上氣呼呼的戴老師，蔣勝聳了聳肩：“是你讓我跑的，不是我不聽課啊。”

他一臉無辜，氣得戴老師一邊收拾講台，一邊指着他罵：“下次要是再遲到，跑二十圈！”

蔣勝摸了摸鼻子，欣然應允：“好嘞！”

“你這張嘴，非得把人氣死才罷休？”錢歡歡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在蔣勝桌上放了一瓶脈動。

她雙手叉在胸前，說：“不用謝，就當是上次你幫我的回禮了。”說完轉身要走。

坐在一旁的曾鑫驚得張大了嘴巴，連上次跟她吵得不太愉快的莊毅也看了過來。

“等等。”蔣勝一把抓起飲料，塞還給她：“我當做好人好事了。”

錢歡歡身體好了之後，又恢複了往常嚣張跋扈的樣子，翻了個白眼，說：“給臉不要臉。”

蔣勝沒計較，拉住她，說：“你要真想給我回禮，就回答我一個問題。”

錢歡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什麼問題？”

下一堂課在另一間教室，周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他們幾個，于是蔣勝也不避諱，直接開口問道：“你為什麼會去殡儀館上班？那份工作誰介紹給你的？”

聞言，李澤杭手裡的動作一頓，看向兩人。他本來也打算找錢歡歡問清楚，沒想到讓蔣勝捷足先登了。

蔣勝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想從她的眼睛裡看出點什麼來：“按照一般人的思路，都會挑個正常點的地方打工吧？”

不過錢歡歡不是一般人，不然也不至于讓莊毅債台高築，淪落到去酒吧打工的地步。

換言之，就是為了錢。

不過之前錢歡歡也交代自己網貸欠了五萬塊，所以才找了這份修容師的兼職工作，因為很少人願意幹，估計薪水不低。

蔣勝他們之前也是這樣認為的，故而沒有繼續深究。但經過昨天的事情，他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問題，在殡儀館給逝者化妝這種工作，肯定不是在一般招聘網站上可以找到的，那麼，錢歡歡到底是從哪裡找到的這份工作？

錢歡歡顧左右而言他：“我已經說過了，我欠了五萬塊錢的網貸，不去兼職的話，你幫我還啊？”

李澤杭把筆放進筆袋，說：“恐怕不止五萬塊錢吧？”

錢歡歡笑道：“李大少爺這麼關心我的私事，我有點受寵若驚啊。”

莊毅忍無可忍，強壓着一股怒火，說：“錢歡歡，樹要皮人要臉，你适可而止一點。”

“呦，單押。”錢歡歡挑了挑眉：“看來跟我分手後，你長進了不少嘛。”

錢歡歡一直岔開話題，就是不想正面回答蔣勝的問題，李澤杭在逐漸偏離正軌的時候，又把話題拉了回來：“你這麼心虛的樣子，也很少見啊。”

錢歡歡見招拆招，故意挑逗他：“你怎麼知道我心虛了？難不成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艹，真他媽礙眼。

蔣勝一臉殺氣地往李澤杭和錢歡歡的中間擠了擠，語氣不善地說：“少廢話，肚子裡有蛔蟲就去醫院挂号。”

接着又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問題：“快說，到底是誰給你介紹了修容師的兼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