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杭愣了一下,說:“我這裡不收廢品。”
蔣勝輕笑一聲,滿意地看到李澤杭的耳廓微微發紅。
剛剛被李澤杭踹到地上的“蔣勝”又站了起來,他撿起地上那把帶着血的菜刀,和另一個沒被“破肚”的“蔣勝”一起,氣勢洶洶地沖着兩人走過來。
李澤杭看到菜刀上的那滴血,忽然想起什麼——
“對了,既然它們是因為你的血才活過來,那就放掉他們身上的血!”
話音剛落,蔣勝配合默契地一刀紮進那個沒被“破肚”的“蔣勝”的胸膛!
黏稠的血液霎時順着胸口流下來,鮮紅一片,帶着濃重的腥味,像是摻雜着某種動物的血。
蔣勝撇撇嘴,一臉嫌棄,撩起桌布一角,往勝火之刃勝一擦,刀身立刻恢複光澤。
拎着菜刀的“蔣勝”似乎忘了剛才那一腳的疼,眼看着前一個“蔣勝”血流如注地在自己面前倒下,仍是視死如歸地朝蔣勝發起進攻。
勝火之刃才剛擦幹淨,又得髒了。
蔣勝心想。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了為什麼拎着菜刀的“蔣勝”有這種一往無前的勇氣。
“蔣勝”揮刀砍下,他忙舉起勝火之刃往上一頂,将那把菜刀定在離眼睛上方十公分的地方。
突然,“蔣勝”身後冒出另一個人頭,隻見七号人偶張着嘴,露出一口尖牙,沖他咬了過來!
他媽的搞偷襲!
蔣勝原本已經負傷的手臂立刻又多了一道口子,頂着勝火之刃的手頓時一松,那把菜刀往下一落,就懸在他的發絲上!
李澤杭一剪刀一個,解決掉已經癟了一半的兩個“蔣勝”,扭頭一看,頓時又倒抽了一口涼氣。
沒有任何猶豫,他反手将剪刀刺進七号人偶的頭蓋骨,七号人偶牙關一松,扭頭看向李澤杭。
不過李澤杭沒空理她,眼疾手快地又往“蔣勝”的胸膛處紮下一刀。
拎着菜刀的“蔣勝”緩緩低下頭,看到一把尖利的銳器從自己的胸口刺出,尖端處一滴滴地落下猩紅的液體。
“砰。”
最後一個負隅頑抗的“蔣勝”應聲倒地。
蔣勝在七号人偶撲向李澤杭的前一秒,一刀刺進她的心髒。
地上七零八落地躺着一堆“屍體”,二樓的“郝烨”不怒反笑,那笑聲回響在空蕩蕩的城堡裡,顯得陰森而詭谲。
笑聲漸漸停止,“郝烨”擡起眼睛,歇斯底裡地吼道:“是我先喜歡你的,是我!你為什麼隻看到他!為什麼?!”
雖然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真正的郝烨,但那種愧疚感忽然又冒出了頭。
蔣勝閉了閉眼,空着的那隻手握住李澤杭的,說:“這話說出來挺矯情的,但是對不起,我認準他,所以就是他了,眼裡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李澤杭還沒來得及把氣喘勻,就感覺心髒忽然又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砰砰砰”地跳了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郝烨”胡亂抓着自己的假發,蒼白的臉上眼眶發紅:“我知道了,你嫌我髒是不是?因為我爸,因為郝旭堯他對我……”
她突然尖叫起來,緊緊地抱着自己的兩隻胳膊,似乎陷入了無法湮滅的可怖的回憶之中。
周遭的場景沒有改變,但蔣勝卻忽然覺得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色。
過了一會,他才反應過來,他們同時陷入了“郝烨”的回憶之中。
二樓走廊,“郝烨”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虛空。
蔣勝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隻見走廊上憑空多出了一個人影,像是初中時期的郝烨。
她坐在走廊地闆上,手裡捧着一個人偶娃娃,地上擺着另外六個。
她眼眶發紅,像是在對着娃娃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小蘭,我好害怕爸爸,真的好害怕。”
她身子微微發顫,頓了頓,又說:“爸爸為什麼要對我……?我真的好怕,但是我沒辦法跟任何人說這件事。啊!爸爸上來了。”
上來的人是郝旭堯,看起來比現在更年輕一點。
郝烨忙放下手裡的娃娃,從書包裡拿出一張卷子遞給郝旭堯。
郝旭堯頓時喜笑顔開:“不愧是我的心肝寶貝,長得漂亮,學習又好!你說這是爸爸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得了你這麼個寶貝,爸爸真的太愛你了!”說着把郝烨的臉捧過來親了一下。
“爸,不要……”郝烨撇開臉,推開郝旭堯。
但郝旭堯似乎會錯了意,他拉過郝烨的手,眼神如狼似虎,盯着郝烨就像盯着一隻待宰的羔羊。
郝旭堯将郝烨拉入懷中,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乖,别怕,爸爸會好好疼愛你的。”
郝烨拼命掙紮卻動彈不得,被郝旭堯拉進房間内,“砰”一聲鎖上了門。
幻影消失,眼前蒙着的那層灰色也漸漸褪去。
即便已經知曉郝旭堯幹過那些喪心病狂的事,但是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蔣勝還是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郝烨”呆呆地站在那裡,渾身發抖,整個人像是一條脫了水的魚。
過了一會兒,“郝烨”恢複鎮定,她想起什麼似的,顫巍巍地把手放在心口,接着用力往下一按,胸前豁然洞開一個口子!
她從裡面掏出一顆“心髒”,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說:“我把心都掏給你了,你能不能留在這裡?”
如果眼前的“人”是真正的郝烨,即使兩人隻是路上偶然碰見的陌生人,蔣勝也無法對眼前的景象置之不理。
但這個“人”并不是真正的“郝烨”.
蔣勝擡眼望向她,語氣笃定:“不能。”
城堡裡頓時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之中。
“郝烨”站在二樓走廊,胸口處綻開一個大洞,嘴角一點一點地,垮了下去。
過了一會,她忽然一擡手,摘掉頭上的那頂假發,露出光秃秃的腦袋。
接着又一揚手,把手裡的東西往前丢了出去——
那顆“心髒”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滾落在蔣勝腳邊。
蔣勝直視着前方,眼裡半點餘光也沒有分給地上的那顆“心髒”。
“郝烨”突然從二樓一躍而下,趴在地上,四腳着地,以一種類似動物的,扭曲而詭異的姿勢飛快爬到蔣勝面前,面目猙獰地伸出五根手指,直取蔣勝的心口處。
蔣勝攬過李澤杭的腰,帶着人往旁邊一避,“郝烨”的指尖堪堪劃過他的衣服,身上的羽絨服“嘩”的裂開一道口。
“去燒掉她的那頂假發!”
李澤杭說完,拉着蔣勝直奔二樓,在“郝烨”追上他們之前,撿起地上的那頂假發,躲進了畫圖室。
“砰。”
畫圖室的門闆轟然倒下,“郝烨”的臉出現在門後,泛着黯淡的青灰,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澤杭手裡的假發。
“快,燒掉它!”李澤杭說。
蔣勝打了個響指,掌心霎時燃起天罡之火。
“郝烨”目眦欲裂,拔足而上,轉瞬之間,手指已經觸到那頂假發的發尾——
“呼。”
昏暗的房間登時大亮。
那頂假發燃起來的同時,“郝烨”身上也蓦的竄起一簇火光,那道火光從他的腳底開始燃起,順着小腿往上,像一條蜿蜒的蛇,爬上她的大腿、手臂。
“啊——”
凄厲的尖叫再次響徹城堡上空,帶着不甘、憤怒,甚至還有一點點解脫。
“我恨你!”
“郝烨”的身影終于消失在火光之中。
“快跑!”蔣勝拉起李澤杭的手。
火光已經從“郝烨”身上迅速蔓延到了整個房間,屋裡濃煙四起。
兩人跑到走廊,火已經燒到了兩人身後。
蔣勝正要拐彎下樓梯,手被往後一攥。
李澤杭:“等等!”
他拉着蔣勝進了藥品室,飛快地從櫃子裡拿下一瓶藥草,緊接着又拉住身後的人跑到門外。
出來時,樓梯已經燒了起來,眨眼間,火焰又從樓梯左邊迅速燒到右邊。
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從扶手滑下去!”
蔣勝說着一把撈起李澤杭,李澤杭腳下一輕,已經坐到了樓梯扶手上。蔣勝淩空一躍,跟着坐到扶手上,接着把李澤杭往前一推——
兩人剛往前滑,身後的扶手立即燃燒起來,追着兩人一路往下。
順利落地,火焰順着樓梯和兩側扶手燒下來,迅速吞噬了一樓的半個大廳。
蔣勝撿起剛才落在地上的菜刀,揮刀砍向面前的門鎖。
“咣當。”
門終于被打開,蔣勝拉着李澤杭飛身往外一撲。
身後,火光滔天。
整座城堡裡的所有一切變成無數縷頭發,在兩人背後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