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玻璃緊貼着她滾燙的額頭,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在她驚恐的瞳孔裡扭曲旋轉。玻璃倒影中,自己慘白的臉後方,那團濃稠蠕動的陰影……像一隻布滿血絲的魔眼輪廓!後背肩胛骨間冰冷的烙印瞬間爆發出刺骨的灼痛!她渾身僵硬,幾乎窒息!
“曲!等等我!”
一個急促、帶着不容置疑的熟悉感的聲音,猛地撕裂了令人窒息的幻象!
她猛地回頭。
林聽站在幾步外,手撐着膝蓋大口喘氣,圓潤的臉頰通紅,汗濕的劉海粘在額角,校服領口歪斜——是狂奔後的狼狽。可那雙眼睛,那雙曾經無數次在爬樹掏鳥窩、分享冰棍、對着星空傻笑時都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盛滿了純粹的焦急和一種近乎痛心的關切,像兩簇小小的、倔強的火焰,穿透了厚重的冰層,直直撞進她支離破碎的世界裡。
“你…你跑什麼啊!魂都給我吓飛了!” 林聽的聲音還帶着喘,卻努力穩住,向前小心翼翼地挪了一小步。她的目光像探照燈,緊緊鎖住她慘白的臉、深陷的眼窩、緊攥窗框指節發白的手,最終落在那片額角褪成黃褐色的舊傷淤痕上,眉頭擰得更緊。“手怎麼冰成這樣?臉一點血色都沒有!你到底……” 那關切的尾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後怕,也是長久壓抑的心疼終于找到了出口。
那聲音,那眼神,屬于林聽。是那個和她一起光腳踩過盛夏滾燙的柏油路、一起被巷口大鵝追得鬼哭狼嚎、一起在對方家蹭飯直到被各自老媽拎回家的林聽。是她曾經形影不離、分享所有秘密和傻笑的另一半。也是這幾個月來,被她用沉默、躲避和驚弓之鳥般的疏離,一次次推開、傷透了的林聽。
當林聽帶着那份根植于十幾年共同成長的純粹擔憂,下意識伸出手想觸碰她冰冷的手背時——
**冰冷!粘膩!纏繞!**
巨爪鱗片的觸感幻覺如同毒蛇瞬間噬咬神經!
“别碰!” 一聲嘶啞、恐懼到變調的尖叫猛地擠出!她觸電般縮手,後背重重撞回冰冷的玻璃,身體篩糠般抖起來,看向聽的眼神充滿驚駭與極度的戒備,仿佛面對的不是舊日摯友,而是深淵探出的魔爪。
林聽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關切瞬間凍結,被巨大的錯愕和一種清晰的、被刺傷的痛楚取代。她看着眼前這張曾經充滿陽光、如今隻剩下驚惶和憔悴的臉,那雙曾經盛滿狡黠笑意、如今隻剩下深不見底恐懼的眼睛——那是她從小看到大的臉,是她發誓要做一輩子好朋友的人啊!這幾個月來被冷落、被躲避的委屈和不解,此刻在她眼中翻滾,最終沉澱為一種更深沉、更固執的、混合着心痛與理解的決心。
“好,好,我不碰。” 林聽的聲音放得極輕、極柔,帶着一種哄勸小動物般的耐心。她緩緩收回手,不是出于害怕,而是給予空間。她沒有後退,反而在原地蹲了下來,目光掃過散落在地的書本,最終落在那本攤開的、被筆尖劃出猙獰鈍角的筆記本上。那醜陋的裂痕讓她瞳孔猛地一縮,呼吸都滞了一瞬。她認得這本筆記,曾經它的主人會在上面畫滿搞怪的塗鴉,旁邊寫滿吐槽老師的“密語”。
林聽默默地、一本一本地撿起散落的書本。動作輕柔,指尖拂過熟悉的課本封面,帶着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書本被仔細地、整整齊齊地疊放在離她不遠、觸手可及的地面。做完這些,林聽沒有起身,隻是微微仰起頭,目光坦誠而溫和地迎向她驚惶躲閃的眼睛。那目光裡沒有絲毫虛假的安慰,沒有憐憫,隻有一種笨拙卻無比真實的共情,和一種穿越了漫長疏離的、屬于“發小”的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