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将歌劇院鍍上了融化的蜂蜜色,鍍金的穹頂像是被鋪了液态的湖泊,正門前的台階像是被蓋了一層金色的地毯。
香根草、鸢尾花、晚香玉的香氣,與女士們裙擺間的不同的香水味道混合在一起,男士們的黑色紳士帽則像和天鵝群掠過波光粼粼的湖面。
穿着紅色制服的侍者們正迎接着前來觀看演出的貴族們,帶領他們或是落座台下,或是落座包廂,每一個座位上都放了一本《聖女貞德與繡春刀》的法語台本。
法國人不懂中文,不懂戲曲,想讓他們坐兩個小時去看這樣一場演出,那可太難了,換做是她,早就昏昏欲睡了——她看《歌劇魅影》時,就是這樣的。
好在有德比恩和波裡尼兩位先生,他們建議安芷汀将台本發給觀衆,這樣大家也好知道東方歌劇團在唱些什麼,不至于一臉懵的進來,一臉懵的回去。
這個建議好是好,但翻譯卻成了一個大難題,兩位經理幫她找了十幾位法語翻譯,才在開幕前一周把所有台本“信達雅”的翻譯完畢,又用了一周時間把這些台本印刷出來。
她真的太感謝這兩位經理了,從她來到劇院開始,德比恩和波裡尼就一直給予她關照,眼下又幫了這麼大一個忙,她都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他們了!
台下觀影人群陸續就坐,枝形大吊燈将光暈潑向池座,二三樓的部分包廂裡接連亮起了觀劇鏡的反光。
演員們紛紛就位,貞德的道具旗槍重重點地,後台的木地闆都在震顫着。
布景師亨利·杜蘭掀開了紅色幕布的縫隙,示意後方樂團做好準備。
伴随着弦樂的發出的第一聲演奏,褶皺的幕布如潮水般舒展開來,深紅的帷幔向上卷起,舞台瞬間暗了下來,一道光圈照在中央,将安芷汀扮演的貞德推至舞台前。
強烈的光線刺的她的瞳孔微微收縮,手中的旗槍似乎都變得比以往更重了一些——安芷汀相當緊張,她從未在這麼多人面前表演過。
看着剛剛登場,動作還有些僵硬的她,台下傳來一陣嗤笑聲,有些貴婦們正用折扇掩着嘴在偷偷讨論着,她們陰陽怪氣說道:“讓東方人來演聖女貞德,還不如讓我們去馬戲團看猴子騎自行車呢!”
但很快她們就說不出這句話來了。
鼓點驟起,盡管握着槍旗的手還在微微發抖,安芷汀卻緩緩的動了起來,右臂旋開水袖,左手持槍旗劈開空氣的爆響讓池座前排的軍官們本能後仰。
繡春刀被她輕輕撿了起來,刀柄銅環發出嗡鳴,她借着旋轉的慣性将刀刃刺向虛空,唱起貞德的第一幕台詞。
在這個還沒有麥克風的時代,歌者的演唱技巧尤為重要,如果發聲位置不正确,那麼腹腔、胸腔、喉腔,以及頭腔就難以形成共鳴,沒有共鳴的聲音就是假嗓音,不僅音量小,也沒有穿透力,唱起來更費嗓子。
安芷汀跟埃裡克學習了聲樂有一個月了,自從開始轉換唱法之後,她擺脫了音量太小、氣息太短的桎梏,她的歌喉變得嘹亮,十分具備穿透性。
眼下,當她的聲音漸漸爬升至胸骨與顱骨形成共鳴腔的刹那,台下沒有人嘲笑她了……連一向挑剔的個别劇評家在此刻都劃掉了筆記本上“東方鹦鹉”這樣一個貶義詞。
每個人都在看着手中的台本,一邊聽着她唱,一邊沉浸式欣賞這别具一格的劇情。
當聽到貞德率領神機營精兵偷襲瓦刺軍時,觀衆已經被她的歌聲和表演深深吸引住目光。
強節奏感的音樂讓不少人開始用腳打起拍子來,節拍越來越快,貞德的打戲動作也越來越快——她左手是槍旗,右手是繡春刀,她一邊打一邊唱,聲音極度穩定,呼吸不亂節拍……她發揮的非常好,好到不僅台下的觀衆開始為她鼓掌,連後台的德比恩和波裡尼都贊歎的說了一句“太棒了”。
二樓的五号包廂距離舞台邊緣不過二十多米的距離,此刻包廂的幕布被微微掀開一到縫隙,不多時,裡面傳出一陣掌聲。
三十七号榮譽包廂是巴黎歌劇院最大,視野最好的包廂,裝修奢華的同時還配備鍍金家具,包廂裡還有配套的床鋪以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