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山莊所在,比溫祈想象中還要偏僻不少,甚至可以說是渺無人煙。
他們趕到山腳下時,已是傍晚時分。
随着夜幕漸至,落日的最後一抹光暈被群山輪廓吞噬殆盡。
一條被人為拓寬的山道蜿蜒而上,盡頭是一座宏偉古樸的山莊,院牆極高,掩映在影影綽綽的樹影之中,依稀可見幾點搖曳不定的赤紅色火光,應當是檐上挂着的燈籠。
山風驟起,兩側的密林中發出沙沙聲響,像是無數細小的爪子在抓撓。馬匹不安地打着響鼻,前蹄在地上來回刨動,似乎在催促着些什麼。
“這見鬼的天氣,不會要下雨吧。”
承钊仰頭看了看天色,勒緊缰繩,控住躁動的馬,随即隔着布簾向謝迎請示:“侯爺,前面便到了,可要先差人去告個信?”
“不必,上去便是,他知道我要來。”
馬車内,謝迎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然後不知道又從哪兒掏出本話本子,随手往溫祈面前一甩:“繼續,念。”
溫祈捏着書頁的手微微顫抖,怨念十足地盯着謝迎那張徒具人形的臉。
也不知道這貨突然搭錯了什麼筋,染上了要聽睡前故事的毛病。
然後她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行走的人形電台。
“侯爺。”她保持微笑,咬着後槽牙提醒道,“承钊說到了。”
你最好能馬上倒頭就睡,否則就不要提什麼扯犢子的睡前故事。
“如此。”謝迎倒是沒有繼續強求,頗有些可惜地歎惋道,随即話鋒一轉,“不過真要說起這柳見山,傳奇程度還真不亞于話本。”
“柳見山?是這座山的名字?”溫祈好奇問道。
按照吃瓜系統的特性,這裡既然能開啟支線任務,便不見得會發生什麼好事。要是能從謝迎那裡白嫖到些背景信息,也省得她再跟奸商系統扯皮。
謝迎像是心情不錯,很有耐心地給她解答:“是山名,也是人名。”
“柳家以商賈之道起家,這柳氏山莊也有三十餘年,迄今為止,已經換過四代莊主。”
“據傳,他家先祖原本并非柳姓,不過是一介貧民,後來拜了棵成精的柳樹做幹爹,自己也改姓為柳,從此便得以飛黃騰達,攢下這萬貫家财。”
“直到有一天,這柳樹精渡劫失敗,被雷火所焚。柳家也因此受到了詛咒,凡是家主,命中帶煞,定然活不過三十歲。”
“直到如今這位。”
“他在出海經商時,意外尋得一方外高人,将其請回山莊,奉為上賓。又效仿先祖,認山為親,改名為柳見山。”
溫祈聽得入神,不由開口問道:“那他活過三十了?”
卻見謝迎輕嗤一聲:“當然沒有。”
“如今他才二十有七,尚且還能再活個三兩年。”
溫祈:“……”
那還挺未雨綢缪。
正說話間,馬車已經停在了柳氏山莊門口。
剛撩開馬車布簾,溫祈便注意到在黑漆大門兩側,立着的足有一人多高的石雕獸首。
那獸首的形狀有些怪異,乍一看有點像狐狸,隻不過背上多了兩根角,應當是傳說裡才有的異獸。
眼睛的凹陷處,嵌着奇異的螢石,正巧映照出正上方紅燈籠的光,散發出幽幽的紅色。
這光點還會随着角度的變化而轉動,讓獸首仿佛真的活過來般,莫名給人一種被注視着的錯覺。
“這是乘黃。傳聞白民之國在龍魚北,白身披發。有乘黃,其狀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壽二千歲。”
謝迎說着,略有些譏諷地笑了笑:“這柳見山倒是當真怕死,指着這東西給他延年益壽呢。”
“你再看這門環,上面刻的是金烏紋,光活兩千歲還不夠,還要壽比天齊才好。”
“那完了,他這裡長生仙藥的消息多半是假的。”溫祈無奈攤手,“若真有那東西,怕是留不到獻給皇帝了。”
眼見話題就要往大逆不道的方向發展,謝迎及時止損,招呼承钊前去敲門。
畢竟算是登門造訪,不好陣仗太大。他身邊的影衛基本都在莊外的林子裡散開待命,隻留承钊在身邊,以防萬一。
“有人嗎!”
承钊奉命上前,就在他手指即将觸到銅環的瞬間,大門卻吱呀一聲自行打開了。
門内站着一個佝偻的老者,枯瘦如柴,臉上皺紋縱橫交錯,像是樹皮一般。
他手中提着一盞白紙燈籠,燭火透過紙面,在他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
“可是侯爺到了?”
老頭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老奴柳三,奉莊主之命,在此恭候多時了。”
他的左眼似乎有些毛病,表面附着一層白翳,因此看人視物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微側着腦袋。
向承钊确認過謝迎的身份後,柳三便閃身讓出通道:“莊主本該親自來拜見,隻是今日恰有些身體不适,怕冒犯了侯爺。便吩咐老奴先帶侯爺去客房安頓,其他的事明日再叙。”
“無礙。”謝迎大方擺手,“本侯向來不在意這些繁文缛節,帶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