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溫祈頂着個黑眼圈出門,與同樣眼底青黑一片的謝迎對視一眼,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承钊倒是精神狀态甚好,手裡提溜着一包色澤誘人,還帶着晨露的野果,朝溫祈熱情招呼道:“阿願姑娘!這果子現摘的,可甜了,你吃不吃?”
“你……大清早出去采山果吃?”溫祈瞄了眼還未完全放亮的天色,又旁敲側擊地問道,“還有,你昨晚聽到什麼奇怪的動靜沒有?”
“嘶,動靜啊。”
承钊突然倒吸一口涼氣,目光複雜地朝謝迎那邊瞄了一眼,随即挺直腰闆,義正言辭地否認道:“沒有,絕對沒有!”
“奉侯爺命,我昨夜一直在外巡山,整個柳見山頭被我翻了不下四遍!”
溫祈:“……”
所以原來你昨夜不在啊?!
困惑她整整一晚的問題被解開了,讓她感覺自己的一片赤誠真心簡直喂了狗。
謝迎這個狗東西!
他說承钊睡不醒多半是中迷藥了!等人安靜睡醒就行了!
虧她還在正兒八經地考慮,山莊裡究竟有何方神聖,讓謝迎的暗衛都悄無聲息中了招。
注意到溫祈變幻莫測的臉色,承钊表情瞬間收斂,自覺地退到旁邊,當個合格的背景闆。
旁邊的謝迎絲毫不知道自己又被狠狠蛐蛐了一番,順手從承钊那裡摸了顆果子:“山莊布局探得如何?”
“可别說,别看他們柳家就這麼幾個人,住的地方還怪大的嘞!”
承钊随地撿了枚邊緣鋒銳的小石子,寥寥幾筆勾出一幅簡易地圖。
“我們昨天進來的地方,就是山莊正門,旁邊是門房,柳三會在那裡守夜。往北走,這裡是主院,分東廂西廂還有正房,西廂是我們在住,東廂空着,柳見山住在正房,不過前半夜都在書房裡待着。”
“不對啊,昨天我們見到柳夫人的地方,明顯就不在主院。”溫祈有些疑惑地問道,“他們夫妻還分院睡呢?”
“對,我正要說呢。”承钊在主院偏西南角的地方圈了一塊,“這是倒座房,一般都是下人的住所,但這位柳夫人,确實跟啞女一起住在這裡。”
“主院後面還有座獨棟的繡樓,但門窗都封死了,進不去。”
“除此之外,就是議事廳什麼。對了,還有這個園子。”
承钊又指了指竹苑軒旁邊的竹林小徑:“這裡能直接通往後山,柳家的祠堂就在那裡,然後不遠就是祖墳。”
“這柳家人确實短命,墳倒是修得個頂個的好。”
他感慨着,擡眼遠遠看到往這裡走來的柳三,在起身的同時,腳尖順勢一踢一碾,将地上的浮土盡數抹平,沒留下半點劃過的痕迹。
溫祈倒是若有所思地瞟了眼謝迎。
他為什麼要對山莊布局查得這麼細?就單純是為了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她本打算旁敲側擊地探探口風,還沒等開口,卻聽耳邊傳來系統上線的叮咚聲。
熟悉的今日傳聞界面倏地跳出,或許是為了體現正式版的正式,還在彈窗外面圍了一圈相當精緻的雲紋花邊。
【今日傳聞:柳見山夫妻伉俪情深,感情甚笃。】
溫祈盯着這句話看了半晌。
“感覺……不像傳聞,像是造謠。”
畢竟有哪家好人,會讓自己精神狀态堪憂的老婆住下人房,身邊還隻留個啞女伺候?
正在她思忖之際,柳三已經進了院,咧開缺了半顆門牙的嘴,向他們拜道:“侯爺,姑娘,還有這位小公子。”
“我家老爺病體初愈,實在是見不得風,不能親自過來拜見。勞煩貴人屈尊移駕議事廳,老爺在那兒備了早膳。”
議事廳距正院不遠,途中經過柳夫人所住的倒座房時,溫祈刻意留意了下,隻見門窗皆是緊閉,沒有傳出半點動靜。
不過這裡白天的氛圍,倒是遠不如晚上那般陰森詭谲。遊廊兩側的花草樹叢中,偶有鳥雀撲騰而出,卻也顯出幾分生機盎然。
直到踏入議事廳,溫祈總算見到了這位身世離奇的柳莊主。
他的外表看起來比真實年齡要大上一些,身量适中,長相算不得突出,但氣質儒雅,給人一種莫名的親和感。
或許是因為剛生過病,山中溫度也偏低,他披着一件皂色鶴氅。布料的材質極好,舉手投足間,隐隐有粼粼光波流轉,繡在衣擺處的仙鶴祥雲像是真的騰飛起來。
“侯爺大駕,小人不曾親自下山相迎,實在是失禮,還望侯爺恕罪。”
他誠惶誠恐地躬身到底,說話的時候帶着些氣喘,沒說兩句便難以抑制地捂着嘴輕咳起來。
“老爺,老爺!慢着些,身體要緊啊。”
柳三着急忙慌地給他拍背順氣,等他的症狀稍緩一點,又适時遞過去一杯溫度适中的水。
他看着柳見山,蒙着一層白翳的眼中,浮現出發自内心的擔憂。
柳見山沒接他的水,擡手将人屏退至一旁,歉意地朝謝迎笑了笑。
“侯爺日前送來的書信,提及為聖上尋長生藥,需取蓬萊息壤做為藥引。”
“蓬萊仙島乃傳說中的方外之地,存于海外。但小人不敢妄語,我曾數次出海經商,卻從未尋到蓬萊蹤迹。恐怕這事,小人愛莫能助。”
謝迎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若是好尋,便不成長生仙藥了。本侯也沒打算讓你找,不過聽說你身邊有個方士,道行不淺,或許能讓他幫個小忙。”
聞言,柳見山稍露難色,吞吞吐吐了半天,嗫嚅道:“可……可實在不巧,袁鶴先生半月前離莊替我尋續命之物,至今未歸啊。”
“不如這樣,五日後便是小人生辰,我已與袁鶴先生約好,那日他必定趕回。若是侯爺願等,便在我這山莊委屈幾日,待到袁鶴先生歸來,再問蓬萊息壤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