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謝迎緊趕慢趕地回到柳氏山莊,本來還有些擔心,柳見山會不會注意到他臨時離開的事。卻沒想到從進莊門開始,竟沒見到半個人影。
就連柳三也不知所蹤。
竹苑軒内同樣靜得可怕,不知道溫祈去了哪兒,桌上留的糕點幾乎沒動,字條倒是被拿了。
自己出去的?
還是去查楊明珠的墓?
想到昨夜的鬼火,他下意識地蹙起眉頭,剛準備召來留守的暗衛,卻聽檐角的瓦當發出咔哒一聲輕響。
緊接着承钊旋身而至,單膝點地在他面前跪下。
他因為短時間内的連續奔波,氣息稍有些不穩,聲音也難得失了冷靜。
“山裡留的人,現在一個都聯系不上。侯爺,怕是出事了!”
……出事?
謝迎呼吸亂了一瞬,但随即便否認了這個猜測。
且不說留下的暗衛都是個中好手,就算真的出事,也絕不可能沒有半點消息傳出。至于溫祈,顯然也沒蠢到那種程度,在經曆了昨夜的陷阱後,還不管不顧地給自己找事。
“不要聲張,放鳴镝。”
他單手撐着石桌桌面,指尖有些焦躁地叩着桌子邊沿:“若是還無人應……”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冰冷殺意,“便傳令,封山。”
此言一出。
承钊有些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本想反駁些什麼,但看着謝迎的沉郁表情,終究是把話咽了回去。
“屬下得令。”他抱拳道,緊接着起身從懷裡摸出一支形制古怪的短箭,剛準備向天發射。
卻見不遠處的山裡,幾道灰白的煙柱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翻湧着形成滾滾煙浪,如同漩渦般席卷開來。
“這是……山火?!”
他瞳孔猛地縮緊,因為過于駭然,手不自覺的一抖,那支短劍便咻的一聲,歪歪斜斜地飛了出去。
尖銳的破空聲劃撥天際。
數道黑影唰唰唰地齊聲而至,如臨大敵地拔刀,将謝迎層層護衛在中間。
“何處敵襲?!”
刀芒凜冽,暗衛們神情嚴峻地看向承钊,等待着他的答複。
承钊隐隐察覺到些許不對。
他瞟了眼謝迎,又瞟了眼這幾個暗衛,還有他們手裡用布兜着,散發出陣陣惡臭的不明物體,試探性地開口問道:“山莊裡沒出事?”
暗衛們顯然也被問得摸不着頭腦,遲疑着放下刀:“幾個老弱病殘能出什麼事?”
謝迎自然也看出這就是場烏龍,臉色瞬間就黑成了鍋底,冷聲質問道:“她呢。”
“侯爺是說阿願姑娘?”暗衛有些不明所以,“一早被柳見山叫去了呀,說是什麼一見如故,要與姑娘手談幾局。姑娘給我們留了口信便去了,倒是到現在還沒回來。”
“那你們又是什麼情況?卑弦怎麼不在?”承钊怕謝迎遷怒,搶着開口抱怨,“還有那兜裡的什麼玩意,簡直臭不可聞,還不趕緊丢了!”
“卑弦被姑娘吩咐,送柳三下山去了,怕是要明早才回來。至于這個……”暗衛們面面相觑,滿是不解地問道,“是幹馬糞和牛糞啊,也是阿願姑娘吩咐的,不是說侯爺要嗎?”
承钊聽得眼前一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甩手挨個給了個腦瓜崩:“蠢貨!傻逼!廢物!動動你們的腦子!”
“侯爺要……”他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謝迎,有些難以啟齒地壓低聲音,“要屎幹嘛?!”
暗衛們捂着腦門不敢吱聲。
謝迎倒是神情陡然舒緩下來,甚至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氣過了頭。
“侯,侯爺?”承钊摸不準他現在的情緒。
卻聽他負起雙手,平靜開口道:“既然如此,這山火想必也是你們弄的?”
“對,是阿願姑娘的意思!”
暗衛們沒想到還能逃過一劫,連連點頭,直接就把溫祈給賣了:“阿願姑娘說什麼,放火燒山,牢底坐穿,隻要架勢到位,能唬人就夠了。”
“阿願姑娘還說,動物糞便,尤其是牛馬這種這種草食動物的幹燥糞便,燒起來煙多火少,讓我們做好隔離帶,點多面少地燒上一會兒。”
謝迎沒說話,遙望山中騰起的道道煙柱,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
“她倒是聰明。”
見他不像要發怒的樣子,承钊擺手示意那些暗衛退下,然後見縫插針地請示道:“侯爺,那我們現在?”
“走。”
謝迎收回視線,轉身往竹苑軒外走去,興緻盎然地輕聲道:“去看看我們不善棋的阿願姑娘,要如何與柳莊主手談。”
水榭涼亭内。
溫祈将手裡的一大把黑子放回棋盒,略有些疲憊地抻了個懶腰:“柳莊主,還來麼?”
“我可事先說好,侯爺他黏人得緊,再不回去,怕是要親自找過來啦。”
柳見山不答,徐徐垂眼,動作不急不緩地将棋盤上剩餘的棋子逐一拈起,收到手邊的棋盒裡。
“柳某自幼便随父走南闖北,自認見識頗多,可姑娘這所謂五子棋的玩法,卻是聞所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