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钊把暗格裡的東西搜羅到一起,交到溫祈手裡,環顧一圈後,頗為真情實意地感慨出聲:“蒼了天,這柳見山屬耗子的吧,打這麼多洞?”
“心裡的秘密多了,就會想方設法地藏,也是人之常情嘛。”溫祈不怎麼走心地搭着腔,低頭把東西粗略分了類,然後擡手招呼謝迎來看。
大多是書冊和信紙,偶爾夾了幾套賬本,看起來紙頁都已經有些略微泛黃,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
“這摞是他的日記。”溫祈挑了本随手翻開一本相對較新的,“或者說是他的内心獨白,給楊明珠的情書……诶呀,差不多的東西,怎麼說都行啦。”
她指着裡面重複最多的一句話,逐字念給謝迎聽:“若得卿還,縱使千金散若埃塵,亦不足惜。”
承钊的八卦之心也跟着熊熊燃燒起來,一邊說着:“我們這樣偷看柳莊主的隐秘之事,是不是不太好?”
一邊身體相當誠實地翻起了其他記錄。
準确來說是亡妻回憶錄。
他與楊明珠不愧為青梅竹馬,從幼年時的相處日常記錄起,足足寫滿了兩三本之多,終于發展到柳見山如願娶回佳人。
婚後的日常記錄得相對更少一些。
楊明珠善于持家,将柳家的生意鋪子打理得井井有條,直到有次身染惡疾,身體便自此衰落下去。
柳見山尋遍治療之法,隻可惜都不管用。直到在機緣巧合下由别人引薦,結識了袁鶴。
袁鶴告知了他三件事。
一是柳家受天譴,家主注定活不過而立之年。
二是楊明珠妄圖替柳見山擋災,命不久矣。
三是李代桃僵續命之法。
楊明珠借假死藥蒙蔽天機,再尋一個與楊明珠生辰八字相同的女子,頂下柳夫人的位置。
袁鶴則會在良辰吉日啟動陣法,用這位替死的女子,換下柳見山和楊明珠的命。
可謂是一箭雙雕。
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自然抵不過楊明珠和自己。柳見山沒有任何遲疑,便答應了與袁鶴的合作
各種金銀财寶源源不斷地流出柳家,換來假死藥與陣法所需的資源。
袁鶴正式成為了柳氏山莊的座上賓,又親自替柳見山找來了陳巧書。
陳巧書被送到柳氏山莊的當日,楊明珠突然身體大好。柳見山喜出望外,也因此對袁鶴更加深信不疑,予取予求。
但楊明珠發現了柳家的巨大虧空。
她不惜以死相逼,要求柳見山立刻與袁鶴割席,并強行送走陳巧書。
所謂詛咒又再度應驗了。
楊明珠一病不起,隻剩下半口氣吊着命。柳見山怕真的會從此失去她,于是親手給她喂下袁鶴送來的假死藥。
“騙局。”
“楊明珠死了,他也徹底醒悟過來,這從始至終都不過是袁鶴構建的騙局。但晚了,他已經陷得太深,由不得他不信了。”
溫祈心情有些沉重地說道。
柳見山接受不了自己親手殺了摯愛的事實,于是催眠般地麻痹着自己,替命之法是真的,隻要在明日生辰宴上獻祭陳巧書,楊明珠就能複活。
柳家的積蓄被袁鶴篡取一空,以至于連仆從都供養不起,隻能盡數遣散。
如今的蒼溪柳家,奢華的表象下,已經僅剩下一具被駐空的空殼了。
“柳家已經沒什麼可圖謀的了,袁鶴明天真的還會回來,多此一舉地弄這什麼儀式嗎?”承钊不怎麼确信地問道。
“反正要是我,這麼大賺了一筆,那肯定有多遠跑多遠,早早地去潇灑了。”
“不,他一定會回來。”溫祈笃定地開口道,“甚至可以說,他是除柳見山之外,甚至比柳見山還要期待這場儀式的人。”
“這是柳見山的獻祭,也是他的獻祭。”
謝迎似乎對這種說法相當感興趣,挑眉追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看這些。”溫祈屈指點了點賬本的紙頁,“後來的柳家,已經沒辦法承受住這座冰窖的花費。同樣正如承钊剛才所言,除去真金白金,更多還有人力與物力的投入,這都是柳見山無法獨自完成的。”
“他若隻是圖财,大可不必做到這種地步。”
“所以明天的儀式必然會繼續,柳見山與袁鶴都已經為此付出太多,禁不住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