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比這更尴尬的事情嗎。
方晴好的笑容僵在臉上,幸好丁敏幫她解了圍,她絲毫不見外,仍是延續五年前的稱呼:“這是我女兒晴好呀,變化太大了,小訣你認不出來也正常。”
變化确實很大。
從前的方晴好像隻畏手畏腳的鹌鹑,看人的眼神也是怯怯的,笨重的大書包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壓趴下,就連頭發也和主人一般沒精打采的耷拉在腦後。
如今的她紮起了高馬尾,那雙眼睛看向别人時再無怯懦,隻剩淡然平和。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能悄無聲息的改變一個人,讓她重塑成另一個模樣。
秦訣笑意未散,甚至更深,他敞開大門,做出邀請的姿态:“原來是晴好妹妹,歡迎。”
客客氣氣的四個字,和從前特意拉開晴和好之間的距離,讓人誤以為是晴妹妹亦或是好妹妹的纏綿截然不同。
他也變了,變得越來越穩重,越來越像他在宋溪阿姨面前裝出的那副樣子。
宋溪早已等候多時,見了方晴好的模樣,臉笑意浮現在臉上:“好好,長成大姑娘了。”
方晴好也笑着同她講話:“宋阿姨,您還是這麼好看。”
或許是金錢的力量也或許是天生的基因,歲月不曾在宋溪身上留下什麼痕迹,她年過半百了,依然美成一幅畫。
她說話老實又誠懇,聽着像是真心實意的誇贊,縱然宋溪是個冷性的也不禁熱絡起來:“真是長大了,好好都會說客氣話來恭維阿姨了。”
五年很快,但她還清晰的記得這個姑娘從前的樣子,像朵欲語含羞的花骨朵,将美好和甜蜜都藏在自己羞怯的外殼之下。
現在倒是多了幾分落落大方,靜靜地綻放着自己的美麗。
三人在沙發,宋溪關切的問着方晴好的種種。
秦訣,斜坐在宋溪旁邊的沙發扶手上,翻着手機上下滑動,沒個樣子。
穿着西裝,可那懶散的模樣一點都不正式,雅痞十足。
這才是方晴好記憶中的他,他骨子裡還是這樣的人。
方晴好忽略不了這個存在感強烈的人,索性隻看着宋溪講話。
“好好上的是..南城大學?”
丁敏适時的替她補充:“南城大學精神醫學。”
這個不算廣為人知的專業讓宋溪的臉上出現疑惑。
方晴好解釋:“以後可以去精神科做大夫,也可以做心理醫生這些。”
還是這樣直白的說法通俗易懂。
一直沉默不語的秦訣掀起唇角:“精神病學全國排名第一的大學,不枉你跑這麼遠也要去。”
南城和燕北,相隔一千多公裡,說句從北到南也不為過。
除了那些出國留學的,她和陳冕,也是班上唯二兩個去南城上學的人。
明明語氣無異,可憑借她對此人的了解,嘲諷無疑了。
但她隻是風輕雲淡笑的反擊:“比不上劍橋。”
秦訣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笑的有些怪異。
沒人比她更清楚,他為什麼會去劍橋。
她憑什麼以為她可以拿這事刺他。
宋溪奇怪的看他一眼,把他從扶手上推下去:“去,切點兒水果過來。”
在這裡閑着隻會出氣,看了就惹人煩。
秦訣嗤笑一聲:“得,不打擾您。”
他走了,方晴好提着的心莫名松了下來,她還是得承認,面對秦訣,尤其是現在的秦訣,她做不到心如止水。
聊天還在繼續,宋溪問到方晴好的工作單位。
得知她在本市最好的私立醫院上班時,宋溪贊同的點頭:“可以啊,私立待遇好,壓力也沒公立那麼大,最重要的是醫患關系沒那麼緊張...”
說這話時她的聲音壓低了不少。
方晴好笑笑,沒接茬,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她本科的學曆...進不去公立啊。
當時有考慮過繼續讀研,但這樣一來家裡就又要承擔她三年的開銷,剛好睦成給出的待遇也可以,索性就參加工作了。
編制這些,她倒不是很看重。
但丁敏就不這樣想了,她是覺得,上個這麼好的大學,最後卻去了一個民營醫院,不劃算。
不過在得知睦成一年的薪資之後,這位思想趨于保守的媽媽沉默了。
算了,在哪都能治病救人不是。
說到好笑的事情,三人笑作一團。
端着水果的秦訣看到此景,冷哼一聲,把碟子放在桌子上。
玉瓷青盤裡擺着透綠的葡萄和粉嫩的水蜜桃,葡萄是一顆一顆的,桃子也被切成去核小瓣,還有一盤橙黃的芒果,沒剝皮沒切塊,跟另外兩個好像不是從一個廚房裡出來的。
宋溪拿起水蜜桃遞給方晴好:“嘗嘗,今年買的這些桃子很甜,還有芒果,也拿着吃。”
方晴好接過桃子,卻沒沾染芒果。
丁敏把芒果碟子推遠了些,叮囑道:“好好芒果嚴重過敏,可不能吃。”
她不能吃,有人卻吃得。
散發着香氣的芒果被秦訣一點一點的撥開,汁水浸染了他的指尖,濕潤整個指端,他渾然不覺,然後抱歉的看向方晴好:“不好意思,晴好妹妹,忘了你芒果過敏。”
她芒果過敏,有次誤食,嚴重到去了醫院。
說來,秦訣對她有過救命之恩。
住在秦家的第三個月,宋溪和丁敏出去逛花市,給家裡的兩個孩子留了早餐。芒果派是給秦訣的,蘋果派是給方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