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出現讓滿座嘩然。
蘇靜培怔住,似乎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眼睛一絲不動的緊盯着他的面容。仿佛想要在這張臉上尋找曾經的痕迹。
畢業之後也辦過幾次同學會,但他無一例外全都沒來過。
面對她稱得上炙熱的目光,秦訣面無表情的回望,語氣含笑,但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寒意:“把友誼想的不純粹是不是太過狹隘了?還有,階級這個詞,用的不太合适吧。”
他竟連這句話都聽到了?他到底什麼時候過來的,又聽了多久?
方才一片從容的蘇靜培紅了臉,有些尴尬,這是第一次有人在這樣的場合讓她當衆下不來台。
方晴好目光如水,靜靜的看着秦訣。
一邊的陳冕抱臂靠在椅背上,輕哼一聲,一副看戲的樣子。
這女的仗着男的都是回族禁忌沒少興風作浪,可算有人整治她了,雖然這人是他看着不順眼的秦訣。
但此時,陳冕可以勉強和他化幹戈為玉帛。
張暢這個抖機靈,又要不自量力的英雄救美了:“小事兒小事兒,靜培不過是随口一說,開玩笑哈..”
他有心和稀泥把這事兒糊弄過去,秦訣淡淡的看他一眼,不怒自威的氣勢讓張暢閉上了嘴巴。
原因無他,隻是那個眼神突然就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高三那年,那個風和日麗的上午,秦訣看着他的眼神,讓他覺得如墜冰窟。
當時…好像是因為他和徐超幾人下課鬧着玩,無意間撞掉了方晴好桌子上的習題冊。仗着班裡沒人,他不打算理睬,就任其躺在地上。
直到秦訣淡漠的聲音響起:“撿起來。”
同學三年,他沒見過那樣的秦訣。眼中寒芒微閃,跟淬了冰一樣,平抿的嘴角冷漠又殘酷。
張暢出乎本能的遵循他的話,把那本已經踩上腳印的習題冊放回原位。
又是因為這個方晴好,她還真夠晦氣的。
高中的時候就讨人厭,現在還是如此。
這麼想着他忍不住偷偷瞪了方晴好一眼,被一直等着的陳冕捕捉到。
他當即指着這孫子說道:“開玩笑?你問問方晴好她覺得好笑嗎?”
有他在前搭腔,方晴好自然不能辜負,她的聲音輕柔而堅定:“我覺得不好笑。輕飄飄的幾句話就否認了我所有的努力,這很不公平。”
語氣沒有起伏,讓人聽不出喜怒,可又帶着不容小觑的堅定。
她似乎沒變,又似乎變了。
張暢很煩躁,今天這一個個的都怎麼回事?偏要給那個晦氣鬼出頭是吧?
還有這姓方的,以前連句屁都不敢放,怎麼現在是覺得自己行了?在這擺什麼譜啊。
更覺得如芒在背的是蘇靜培,她連忙拉住張暢的手臂:“好了好了,這事是我的不是,算了……”
事已至此,蘇靜培肚哪裡聽不出來方晴好說的人是她。肚子裡的那些勾勾繞繞也都收了起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是她不好,沒早些看到秦訣。
他們…一定沒有任何關系了吧。
蘇靜培默默祈求着秦訣現在隻是大發慈悲的為和他曾經有過牽扯的女孩出頭。
畢竟他是那麼有修養的人,這樣的事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隻是每每想到自己親眼目睹過的那個畫面,她還是有種深入骨髓的…嫉妒。
是的,嫉妒。
她在某個瞬間嫉妒方晴好,這個人人厭棄的讨厭鬼,這個遠離人群的怪咖。
明明她才是人群的焦點,可他竟然口味獨特到去注意那個角落的存在。
但結果很顯然,秦訣對她不過是一時興起,玩膩了之後就走上了早已規劃好的人生路線。方晴好于他而言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
想到這,蘇靜培的心慢慢歸于平靜,她甚至帶上淺淺的微笑,側目看向方晴好。
最終也沒有人主動道歉。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事兒要過去了,重新端起酒杯大放厥詞時,秦訣淡淡的看向蘇靜培:“你還沒道歉。”
這事沒完。
死一般的寂靜。
蘇靜培眼睛都紅了,她用哀求的目光盯着秦訣,意識到他沒在開玩笑後,眼裡閃過一絲憤怒,端起酒杯看向方晴好:“晴好,這事兒是我不對,我道歉。”
說完,她将酒一飲而盡,任憑張暢幾人怎麼安慰都不肯開口說話。
方晴好什麼都沒說,看着她完成了單方面的道歉。突然就覺得很沒意思,這歉不是給她道的,而是道給秦訣看的,這樣的道歉她甯可不要。
她看向秦訣,剛想說些什麼,聽到熟悉的聲音:“幹嘛呢這麼熱鬧?”
方晴好聞聲而動,看到袁向北帶着笑意的眼睛,他和從前一樣,還是一副混不吝的樣子,時間沒能磨平他嚣張的氣性。
見到置身事外的方晴好,袁向北笑容冷下幾分,說話的語氣竟有些說不出的嘲諷:“喲,這不是方大學霸,舍得從南城回來了?”
高三,這個從外班來的學習怪物,憑一己之力撼動吳非守了兩年的年級第一寶座,此後甚少失手,蟬聯到高考結束。
對上他的目光,方晴好笑的很平和,并不把他那夾槍帶棒的嘲諷聽入耳朵:“好久不見。”
陳冕卻見不得她受這些氣,當即回道:“袁向北,還沒上菜呢你就開始挑刺了。”
袁向北白他一眼:“你還真是護主。”
這番有來有回的唇槍舌戰讓聽着這話的秦訣倏然輕笑,眼尾炸花,熟悉他的人知道,這嘲諷的,甚至帶着憤怒的笑,是秦少爺發火的前兆。
看着并肩坐在一起的兩人,秦訣胸口的煩躁終于達到了頂點。他演了場獨角戲,結果這兩人在這作壁上觀。
青梅竹馬的情誼還真是堅如磐石,高中的時候陳冕就一門心思的護着她,跟條看門狗一樣,誰靠近了就要吠兩聲,現在還是如此。
可惜,護的這麼好,不還是讓他鑽了空子。
方晴好低頭喝水,烏黑的發垂在她的耳後,襯着她如玉般的膚色和纖長的脖頸,有幾分清冷的脆弱。
真是荒謬。
在這樣堪稱亂劇的場合,他看着她低眉順眼的喝水,想的盡是那些沾了水的發絲纏繞在他胸前的樣子。
随着上下起伏,蕩在空中,劃出纏人的弧度。
那時候的陳冕在一牆之隔的房間玩遊戲,而在他身下極盡綻放的方晴好拼命捂着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