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亭外的湖光水色,宋泠然掀起眼皮,便見薄珩恭謹地喚她:“宋女師。”
宋泠然眼睫一顫,不得不掀起眼皮,佯裝淡定地與他對視,微笑道:“殿下,這裡不是長春殿,随意就好,不必如此墨守成規。”
薄珩颔首,“嗯,皆依老師之言。”
見狀,亭中人皆是一震,果然太子殿下最是守禮,也極是器重宋泠然,任何時候都不忘擡舉宋泠然的身份。
此時,貴女們尚因薄珩的到來雀躍不已,公子們卻因第一次見到宋泠然,驚豔于她的容貌與琴藝,無可避免地起了一絲蠢蠢欲動的心思。
這會兒,不淨雜念徹底被壓實咯,公子們看宋泠然的眼神愈發尊敬。
随即,薄珩側目瞧向長樂郡主,煦然問:“孤與幕僚在蘭園叙事,長樂你專程請孤過來是為何故?”
不待長樂郡主開口,永甯公主踏出一步,憤憤不平地說道:“皇兄,長樂在此舉辦聽琴會,以你親手折梅簪襟作賞,适才我們已經比過,最後是我赢了,本是我欲請你來的。”
長樂郡主卻說:“才不。太子皇兄,競琴最後的赢家是宋女師。”
宋泠然笑意全無,緩緩蹙起秀眉,不贊同地望着長樂郡主,冷然開口道:“郡主,我來此是作裁判,不在競琴之列。”
長樂郡主盈盈一笑,對宋泠然說道:“宋女師明鑒,我并未邀你作裁判,隻是給你下了請帖,請帖裡未曾寫過‘裁判’二字。”
言罷,她又面向亭中衆人,自信從容地說:
“諸位,自宋女師來赴會,我可有說過要讓宋女師當裁判的話?”
話落,一幹千金公子們當即傻眼,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的确,宋泠然雖有裁判之實,但長樂郡主也并未說過這樣的話,皆是他們默認。
又聽長樂郡主振振有詞地說道:“我是見宋女師常在宮中,不出來走動,怕她悶着,這才特意将宋女師邀了出來。而今宋女師勝了,太子皇兄可為宋女師折梅簪襟,也免得長樂失言。”
宋泠然神色分外難看,立刻看向薄珩,薄珩恰巧也正望着她,黑棕色的瞳珠折射着亭外的冷光,如同一雙淨透的琉璃。
他大抵未覺絲毫不妥,神色一成不變,待見到宋泠然悶悶撇開臉頰,他輕微攏起眉宇,重新看向長樂郡主,淡然告誡:“長樂,不要欺負永甯。”
長樂郡主素來驕縱,自是不依,搖着薄珩的手臂撒嬌道:“太子皇兄你冤枉人,長樂哪敢欺負永甯皇姐?後宮有多無聊你是知道的,長樂隻是想邀宋女師出來玩一玩。”
誠然,薄珩一直希望宋泠然多出來走動,縱是貴為太子女師,今年也才不過二九年華,正值韶華,不應在宮中拘得厲害,但……
“老師有此意麼?”
當然沒有。
宋泠然見永甯公主眼眶通紅,已是欲哭不哭的模樣,面色愈發不虞,“郡主,競琴以《玉妃引》為題,我撫的是《幽梅吟》,既是跑題,折梅簪襟的殊榮便不是該我得……殿下,請你為永甯公主折梅簪襟,賜流霞酒一壺。”
薄珩遂朝永甯公主招手,“永甯,過來。”
永甯公主慢步挪過去,委屈巴巴地喊:“皇兄。”
薄珩伸手,撫了撫永甯公主的腦袋,以示安慰。
長樂郡主急了,腳一跺,掩袖開哭:“太子皇兄,你偏袒宋女師。長樂來時分明是說以‘梅’為題,并未定死《玉妃引》一曲,宋女師不領情也罷,皇兄也這樣,嗚嗚嗚……”
宋泠然皺着眉:“……”
薄珩亦皺着眉:“……”
無端地,兩人均是頭痛,深感長樂郡主之棘手,不自覺對視一眼,又不自然地各自挪開。
古怪的氣氛在二人之中悄然流轉,宋泠然深知薄珩不可能拂了長樂郡主的顔面,教她在衆人跟前擡不起頭,而自己也絕不會罔顧公平,令赢家永甯公主受到長樂郡主的欺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