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夢香閣燭影搖曳,大姐醉夢香輕撫案上豹紋圖騰繡帕,眸中凝着相思,遙念遠遊的戀人聶少凱,盼那歸人踏着星河入她醉夢。
暮色漫過醉夢香閣朱窗,大姐醉夢香指尖摩挲着腰間綴有豹紋圖騰的香囊,望着古道盡頭,将相思釀成一盞又一盞清酒,隻盼戀人聶少凱的馬蹄聲,能踏碎這漫漫長夜。
暮春的江南籠着一層薄霧,醉府後園的紫藤花垂落如瀑,将醉夢香閣的飛檐染成淡紫色。大姐醉夢香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月白色襦裙繡着金線勾勒的豹紋暗紋,腰間懸着的豹齒墜子随着動作輕晃。她指尖撫過檀木匣中那方豹紋圖騰繡帕,帕角的銀線繡着半阙《長相思》,是聶少凱臨行前親手所繡。
"姐姐又在出神。"八妹醉夢熙風風火火闖進來,玄色勁裝沾着幾片桃花,腰間佩劍還在輕響,"方才我在湖邊練劍,見那艘福州來的商船靠岸了!"
醉夢香猛地擡頭,鬓邊的珍珠步搖跟着一顫,眼底泛起漣漪:"可是'凱'字号的商船?"話出口才覺失态,又低頭将繡帕疊好,"不過是尋常商船罷了。"
醉夢熙湊過來,瞥見匣中物件,挑眉笑道:"聶公子走了三月有餘,姐姐每日都要摩挲這帕子。上次聶家送來的荔枝,姐姐也舍不得吃,非要冰在井裡等他。"她伸手去搶繡帕,"讓我瞧瞧這豹紋繡得可逼真?"
醉夢香側身避開,難得嗔怪道:"就你頑皮。"指尖卻無意識摩挲着繡帕邊緣的針腳,想起臨别那日聶少凱握着她的手說:"待這批茶磚運抵福州,我便帶着聘禮來見伯父伯母。"他月白長衫被江風吹起,腰間的豹紋玉佩與她繡帕上的圖騰遙相呼應。
暮色漸濃,窗外的西子湖泛起粼粼波光,歸巢的白鹭掠過水面。醉夢香起身推開雕花窗,晚風吹動她鬓角碎發,遠處碼頭的燈籠次第亮起,宛如墜落人間的星辰。她數着來往船隻的燈火,忽然聽見醉夢熙在身後咋舌:"姐姐快看!那艘船的燈籠上有'凱'字!"
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醉夢香扶着窗棂的手微微發白。船影在霧氣中若隐若現,船頭立着的人影似乎轉身朝着醉府的方向張望。她咬住下唇,喉間泛起苦澀——去年今日,也是這般霧氣氤氲的夜晚,聶少凱正是在此處與她私定終身。
"莫不是聶公子真的回來了?"醉夢熙已拔出佩劍,"我去碼頭瞧瞧!"
"不必。"醉夢香按住她的手腕,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了滿湖月色,"許是同名的船隻。"她轉身将繡帕收入匣中,卻在阖上蓋子的瞬間,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在寂靜的閣中回響。
暮色如同打翻的胭脂盒,将西子湖浸染得愈發瑰麗。醉夢香閣的朱窗半開着,垂落的鲛绡紗帳在晚風裡輕輕晃動,似是在訴說無人傾聽的心事。大姐醉夢香倚在雕花欄杆旁,一襲煙霞色長裙襯得她身姿袅袅,腰間的豹紋圖騰香囊随着動作輕輕搖曳,金絲繡就的豹眼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她望着遠處蜿蜒的古道,那裡正有歸鳥成群掠過,夕陽把它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卻始終不見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手不自覺地握緊香囊,指尖摩挲着細密的針腳,這是她親手縫制的,每一針每一線都藏着她的牽挂與思念。
“大姐又在等聶公子了?”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三姐醉夢艾抱着一籃新鮮的桃花糕走進來,她身着淡粉色襦裙,裙擺上繡着靈動的白兔,整個人看起來溫婉恬靜。她将桃花糕放在石桌上,走到醉夢香身邊,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這都等了大半日了,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吧。”
醉夢香輕輕搖頭,目光依舊不肯從古道上挪開,“我不餓。少凱說過,若今日水路順利,定會趕在日落前歸來。”她的聲音輕柔,卻帶着一絲執拗。想起與聶少凱分别那日,他握着她的手,眼神堅定又溫柔,“等我回來,便日日陪你看這西子湖的晚霞。”
醉夢艾輕歎一聲,拉着她在石桌邊坐下,“就算少凱公子沒回來,也不能餓着自己。你看,這桃花糕還是二姐幫忙做的,她說要讨個好彩頭,盼着少凱公子早日歸來。”說着,拿起一塊桃花糕遞到她面前。
醉夢香接過桃花糕,咬了一小口,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卻不及心中泛起的苦澀。她望着天邊最後一抹餘晖漸漸消散,古道上的行人也愈發稀少,眼眶不禁微微發紅。但她很快眨掉眼中的濕潤,強顔歡笑道:“許是路上耽擱了,明日定能到。”
夜色漸濃,醉夢閣裡點起了燭火。醉夢香坐在梳妝台前,對着銅鏡輕輕挽起青絲,鏡中的人兒眉眼含愁,卻依舊難掩清麗。她取下頭上的玉簪,換上聶少凱送她的那支豹紋銀簪,簪頭的豹形栩栩如生,仿佛随時會躍出。
“大姐!”八妹醉夢熙風風火火地闖進來,玄色勁裝沾着幾片枯葉,臉上卻帶着興奮,“我剛從碼頭回來,聽說聶公子的船隊遇到了些風浪,所以晚了些,不過明日一早肯定能到!”
醉夢香猛地站起身,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卻又很快低下頭,怕這希望太過熾熱,最後隻化作失望,“你莫要哄我開心。”
“我哪敢騙大姐!”醉夢熙湊過來,狡黠地笑道,“不信你去問九妹,她和覓兩哥哥也在碼頭打聽消息呢!”見醉夢香還是一臉懷疑,她又道:“再說了,以聶公子對大姐的心思,就算遇到再大的風浪,也定會平安歸來。”
醉夢香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既期待又忐忑。她重新坐回窗邊,倒了一杯清酒,就着月色一飲而盡。酒液入喉,燒得心口發燙,卻暖不了她等待的心。她将豹紋香囊貼在心口,輕聲呢喃:“少凱,我等你。”
晨霧還未散盡時,醉夢香已推開雕花窗。西子湖籠着層薄紗似的霧氣,遠處畫舫的燈籠在霧霭中明明滅滅,倒像是聶少凱臨走前說要帶她去看的螢火蟲。她攏了攏月白色披帛,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豹紋香囊上磨損的邊緣——那是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晚,被她反複撫過的痕迹。
"大姐又起這麼早!"九妹醉夢泠抱着青瓷魚缸從回廊轉角出現,魚尾刺繡的裙擺沾着晨露,"方才在廚房瞧見二姐在烙蔥花餅,說是要給聶公子留着。"少女将魚缸輕輕擱在石桌上,裡頭的紅鯉甩尾濺起水花,"覓兩哥哥也說,今晨碼頭上的人比往日都多。"
醉夢香垂眸輕笑,素手拾起一片飄落的紫藤花瓣。花瓣映着晨光泛着半透明的粉,倒讓她想起聶少凱笑起來時耳尖的顔色。那時他總愛倚在她閣外的紫藤架下,說些福州城的奇聞轶事,驚得滿架花穗簌簌落在他月白長衫上。
正出神時,忽聽得院外傳來清脆的銅鈴聲。八妹醉夢熙提着裙擺狂奔而來,佩劍上的狼形墜子叮當作響:"來了來了!'凱'字号商船正往碼頭靠岸!"她發絲淩亂,額角沁着薄汗,眼中卻燃着比朝陽更熾熱的光,"我親眼看見船頭站着個穿靛藍長袍的身影!"
醉夢香扶着窗台的手驟然收緊,指甲掐進檀木紋路裡。窗外的紫藤花突然變得刺目,她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可當她望向遠方時,卻隻看見霧霭中模糊的船影,像是随時會被晨光揉碎的幻影。
"别是看錯了。"她強作鎮定地轉身,卻碰倒了桌上的茶盞。青瓷碎裂聲裡,三姐醉夢艾匆匆趕來,白兔刺繡的袖口還沾着糕點碎屑:"方才蘇郎差人送來荔枝,說是聶公子船隊帶回來的時鮮......"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父親醉合德爽朗的笑聲:"可是福州來的貴客?快請進府!"
空氣瞬間凝固。醉夢香盯着滿地碎片,倒映在茶湯裡的面容微微發白。她聽見自己喉嚨發緊,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直到熟悉的腳步聲穿過回廊,帶着淡淡茶香的氣息漫進醉夢香閣,那個無數次在夢中出現的聲音終于穿透薄霧:"夢香,我帶了你最愛吃的茉莉花糕......"
她轉身時,聶少凱正立在花影深處。三個月未見,他的靛藍長袍沾着風塵,腰間的豹紋玉佩卻依舊明亮。兩人隔着破碎的茶盞與滿架紫藤相望,誰都沒有上前。醉夢香忽然想起昨夜反複練習的千言萬語,此刻卻化作指尖顫抖,連一句"你回來了"都說得斷斷續續。
倒是聶少凱先笑了,眼角的細紋裡藏着長途跋涉的疲憊:"怎麼又瘦了?"他彎腰拾起地上的香囊,金絲繡的豹眼在陽光下流轉,"這香囊補了新線?"
醉夢香望着他手中的香囊,突然眼眶發熱。原來那些挑燈縫補的夜晚,那些對着香囊發呆的時刻,都在這一刻有了回應。她想說碼頭的風有多冷,想說昨夜溫了三遍的酒又涼了,可最終隻是别過頭去,輕聲道:"荔枝......荔枝該冰鎮在井裡了。"
聶少凱低笑着走近,衣袂帶起的風拂過她發燙的耳尖。醉夢香聽見身後傳來姐妹們悄悄退去的腳步聲,廊下的風鈴叮叮當當,像是在替她說那些說不出口的話。
聶少凱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七妹醉夢紫清亮的喊聲:“二姐的蔥花餅烤焦啦!”緊接着是瓷器碰撞的叮當聲,伴随着二姐手忙腳亂的辯解:“就焦了邊兒!少凱最愛吃焦脆的!”醉夢香忍不住噗嗤笑出聲,眼眶的濕潤卻順着臉頰滑落,慌忙轉身用帕子去擦。
“還是和從前一樣。”聶少凱的聲音帶着笑意,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總愛把眼淚藏起來。”他從袖中取出個油紙包,茉莉花的清香頓時漫開,“特意在泉州尋的老字号,掌櫃說這糕點要配新茶。”說着便要去倒茶,卻被地上的瓷片絆得踉跄。
醉夢香急忙轉身去扶,兩人的手同時觸到桌沿。聶少凱掌心的薄繭擦過她細膩的手背,三個月的分離突然具象成指尖的溫度。“當心劃傷。”他低聲道,彎腰時發間的沉香混着海風的氣息将她籠罩。醉夢香望着他發頂新生的幾縷銀絲,喉頭哽咽——離家時意氣風發的少年,歸來竟也沾了風霜。
正僵持間,五姐醉夢紅風風火火推門而入,繡着貓爪的裙擺掃過滿地碎片:“都在這兒發什麼呆!父親說要在後院擺接風宴,還不快幫忙!”她瞥見聶少凱手中的茉莉花糕,眼睛一亮:“正好!我腌的梅子酒也能開封了!”說罷拽起醉夢香的手腕就往外走,豹紋香囊在晃動間輕拍着她的腿,像是心跳的節奏。
後院的石桌上很快擺滿佳肴,三姐醉夢艾端來剛切好的荔枝,粉紅果肉上還凝着水珠:“嘗嘗看,比去年的更甜。”八妹醉夢熙突然将酒杯重重一放,佩劍随着動作铿锵作響:“聶公子這次可得好好講講,海上有沒有遇到海盜!”衆人哄笑間,醉夢香偷偷看向坐在對面的聶少凱,見他正專注地将魚刺挑出,放進她碗裡。
月光爬上紫藤架時,九妹醉夢泠突然指着湖面驚呼:“快看!”隻見點點螢火從蘆葦叢中升起,掠過粼粼波光,在夜色中織成流動的銀河。聶少凱的聲音混着酒香傳來:“答應帶你看的螢火蟲,總算是補上了。”醉夢香望着他被月色勾勒的側臉,忽然覺得,等待的日子裡那些輾轉反側的夜,都化作了此刻指尖的溫度,和滿院的笑語。
母親林秀琪悄悄往聶少凱碗裡夾了塊魚肉,眼角含笑:“在外面受苦了,多吃些。”父親醉合德捋着胡須點頭,舉起酒杯:“明日帶你去書院轉轉,新得了幾本好書。”醉夢香低頭攪動碗中的羹湯,看着晃動的倒影裡,聶少凱正與家人相談甚歡,忽然明白,所謂團圓,原是這般尋常又珍貴的光景。
夜漸深,螢火蟲的微光在湖面與紫藤架間明滅。醉夢熙突然跳上石桌,腰間狼形玉佩撞得佩環叮當響:"光是聽故事多沒意思,不如我們玩擊鼓傳花!輸的人罰酒,再講個海上奇聞!"她話音未落,六姐醉夢蘭已從袖中摸出枚繡着鼠紋的香囊:"早備好了!"
鼓點聲起時,醉夢香正低頭替聶少凱斟梅子酒。青瓷酒壺的涼意透過指尖,卻抵不過他偶爾掠過手背的目光。當繡囊落在聶少凱膝頭,滿院頓時響起起哄聲。八妹醉夢熙晃着酒葫蘆怪叫:"快講快講!有沒有遇見會噴火的海妖?"
聶少凱笑着搖頭,目光卻始終鎖在醉夢香泛紅的耳尖:"倒真遇到件蹊跷事。"他頓了頓,從袖中取出枚貝殼,月光下,貝殼内壁流轉着虹彩,"在泉州外海,有個老漁翁說這是'望歸貝',對着月光許願,出海的人就能平安歸來。"
醉夢香的手指驟然收緊,酒液在杯中泛起漣漪。她記得那些在醉夢香閣獨守的夜晚,曾對着月亮無數次呢喃他的名字。而此刻,那枚帶着鹹澀海風氣息的貝殼,正靜靜躺在她掌心。
"原來大哥的平安,是大姐偷着許願求來的!"九妹醉夢泠突然拍手,魚尾刺繡的裙擺掃過石凳。衆人笑鬧間,二姐醉夢甜端着新烤的桂花糕走來,雞形發簪随着步伐輕顫:"快嘗嘗,這次沒烤焦!"
子夜時分,賓客漸散。聶少凱立在回廊下,望着醉夢香閣透出的暖黃燭光。忽聽得身後傳來細碎腳步聲,轉頭見醉夢香抱着件狐裘,月白裙裾上的豹紋暗紋在月光下若隐若現:"夜裡涼。"她将狐裘披在他肩上,卻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夢香。"他的聲音低啞,帶着三分醉意,"這三個月,我數着浪花想你,對着貝殼念你......"話未說完,遠處傳來八妹醉夢熙的大喊:"大姐!你的豹紋香囊落在石桌上了!"
醉夢香慌忙抽回手,耳尖通紅地轉身就跑。聶少凱望着她倉皇的背影,低頭輕笑——江南的夜溫柔如水,而他終于回到了,有她的人間煙火裡。
次日清晨,醉夢香在紫藤花下晾曬藥材,晨露沾濕了她袖口的豹紋刺繡。聶少凱抱着父親醉合德的古籍從書院回來,月白長衫下擺沾着青草痕迹,腰間的望歸貝與豹紋玉佩相撞,發出細碎的清響。
“這味是紫蘇?”他俯身湊近藥簍,鼻尖幾乎觸到她垂落的發絲,“在福州時,我總見藥鋪用它腌梅子。”醉夢香慌忙後退半步,卻被石凳絆得踉跄,聶少凱長臂一伸将她護在胸前,兩人的影子疊在滿地花影裡,像幅被揉皺的絹畫。
“大姐又在和聶公子說悄悄話!”九妹醉夢泠的笑聲從假山後傳來,她抱着裝滿錦鯉的木盆,魚尾濺起的水珠落在醉夢香裙角,“方才母親讓我給你們送蓮子羹,說要補補氣血。”少女眨眨眼,故意拖長聲音,“不過現在看來,許是該送醒酒湯——某人的耳朵紅得像醉蝦呢。”
醉夢香耳尖發燙,慌忙接過青瓷碗。蓮子羹還冒着熱氣,浮着幾顆新鮮的荷花瓣,是二姐最擅長的甜糯口感。聶少凱卻從袖中取出個油紙包,裡面是金黃酥脆的芙蓉糕:“路過茶肆時買的,記得你說過這糕點配紫蘇茶最好。”
話音未落,五姐醉夢紅抱着團雪白的貓兒闖過來,貓爪上還沾着胭脂水粉:“瞧瞧我家雪球!方才打翻了七妹的妝奁,現在成了‘花臉狼’!”貓兒“喵嗚”叫着跳上石桌,尾巴掃翻了聶少凱手中的芙蓉糕。醉夢香急忙去撿,指尖與他在碎屑中相觸,又像被燙到般縮回。
“下午陪我去綢緞莊如何?”聶少凱若無其事地撣去糕點碎屑,“想給伯父伯母添幾匹蜀錦。”他望向她耳墜上晃動的珍珠,“再給你買些金線,看你繡帕子總愛用那種銀線勾邊......”
“呀!四姐的青蛇又爬去偷吃魚了!”八妹醉夢熙的喊聲突然刺破甯靜。衆人循聲望去,隻見四姐醉夢青的綠影一閃而過,袖口的蛇紋刺繡在陽光下泛着冷光。醉夢香望着滿地狼藉的藥草與糕點碎屑,忽然笑出聲——曾以為相思是孤燈冷被的煎熬,卻原來,真正的圓滿是這般雞飛狗跳的煙火氣。
聶少凱望着她眼底的笑意,悄悄将芙蓉糕碎屑捏成小塊,喂給蹭過來的雪球。貓兒胡須輕顫,他忽然低歎:“從前總以為江湖遼闊,要掙下萬貫家财才算頂天立地。”指尖拂過她發間的紫藤花瓣,“直到在海上望見歸鳥,才明白最想回的,不過是有你在的小小樓閣。”
醉夢香低頭攪着蓮子羹,見碗中倒映的兩人影子挨得極近。遠處傳來母親呼喚用餐的聲音,她站起身時,衣袖帶落了聶少凱腰間的望歸貝。貝殼滾落在青石闆上,映出細碎的光斑,像極了昨夜湖面上的螢火蟲。
“快些洗手吃飯。”她輕聲說,耳尖的珍珠墜子晃出柔和的弧線,“二姐今日做了蟹粉湯包,你最愛吃的。”聶少凱笑着應下,彎腰拾起貝殼時,指腹蹭過她方才坐過的石凳——那裡還留着她的溫度,像春日裡曬暖的錦被,熨帖得讓人想沉溺其中。
晌午的日頭攀上中天,醉府廚房飄出蟹粉湯包的鮮香。二姐醉夢甜裹着鵝黃圍裙,雞形銀簪斜插發間,正踮腳往蒸籠裡添桂花蜜。見聶少凱探頭張望,她眼波流轉,用沾着面粉的手指點他額頭:"饞貓!再等半柱香,給你留最大的一籠。"
醉夢香倚在雕花門框上,素手輕搖繪着豹紋的團扇。陽光透過窗棂,在聶少凱後背投下菱形光影,他挽起袖口幫母親揉面的模樣,倒比往日少了幾分公子氣派,多了些煙火氣。"少凱,可會包柳葉褶?"林秀琪笑着遞過擀面杖,"夢香最喜這般花樣。"
話音未落,後院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八妹醉夢熙旋風般沖進來,狼形護腕還沾着草屑:"不好了!四姐的竹葉青把六姐的硯台掀翻了!"衆人趕到時,隻見醉夢青正用蛇尾靈巧地卷起墨塊,醉夢蘭攥着沾滿墨汁的衣角直跺腳,南宮潤在旁舉着宣紙急得團團轉:"這可是新得的澄心堂紙......"
聶少凱見狀,從袖中掏出塊雪帕遞給醉夢蘭:"先用這個擦手。"轉身又對醉夢青笑道:"聽聞蛇族善舞,不如以舞換紙?"他變戲法似的摸出張桑皮紙,"我曾在揚州見過墨蛇遊舞,今日有幸......"
醉夢香望着他周旋的模樣,嘴角不自覺上揚。記憶裡的聶少凱總帶着幾分書卷氣,如今卻能自如應對家中的雞飛狗跳。她彎腰拾起碎瓷片,忽覺指尖一暖,聶少凱已蹲在身側:"當心割手。"他的呼吸掃過耳畔,"方才在廚房,伯母說要教我釀女兒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