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醉夢艾她正在裁衣,指尖捏着軟尺,在泛着微光的綢緞上反複丈量,而後執剪如筆,裁出歲月沉澱的優雅弧線。裁衣不隻是簡單的剪裁布料,更是将設計靈感化作立體輪廓,讓每一塊面料都訴說獨特的時尚語言。
月光漫過雕花窗棂,三姐醉夢艾指尖捏着軟尺,在泛着微光的雪色綢緞上反複丈量,耳畔似又響起蘇晚凝那句"莫要累着",嘴角微揚,銀剪劃過,裁出的不僅是錦繡華裳,更是藏在針腳裡的相思綿長。
燭火搖曳映着繡閣窗紗,醉夢艾指尖纏着軟尺,将泛着月華的雲錦反複比量,耳際忽然掠過蘇晚凝溫軟叮囑,素手輕揚銀剪,裁落的不僅是流雲般的綢緞,更是把滿心缱绻織進針腳,化作他日與戀人共賞的霓裳。
暮春的江南裹着朦胧雨霧,醉府西閣的湘妃竹簾半卷,将西子湖粼粼波光篩成細碎銀箔。醉夢艾倚着雕花紅木窗,月白襦裙上繡着的兔形暗紋随動作輕顫,腰間翡翠玉兔墜子撞出清泠聲響。她執起軟尺的指尖泛着珍珠母貝般的光澤,發間白玉兔耳簪子垂落的流蘇,時不時拂過因專注而微紅的臉頰。
案上攤開的雪色綢緞浸着月光,宛如一池凝結的霜。自從三日前蘇晚凝托人送來這匹蜀錦,醉夢艾便總在暮色四合時獨坐裁衣。繡架上還懸着未完工的蔥綠披帛,針腳細密如夏夜流螢,那是照着蘇晚凝常穿的月白長衫配色所制。
"阿艾又在熬神?"門扉輕響,二姐醉夢甜端着青瓷茶盞進來,橙衣上的金線雞紋随着步伐流光溢彩,"母親說西市新開了家胭脂鋪,明兒咱們姐妹..."話音未落,她瞥見案上綢緞,忽地捂嘴輕笑:"這料子怕是蘇公子送來的?上次見他,耳根子紅得比我衣裳還豔。"
醉夢艾耳垂發燙,軟尺在綢緞上打了個結。想起前日在畫舫初見蘇晚凝的模樣——月白長衫束着藏青縧帶,明明是商人家的公子,偏生得溫潤如玉,遞來蜀錦時連指尖都泛着薄紅,結結巴巴道:"聽說...聽說姑娘善裁雲錦,這匹...這匹..."
"二姐莫要打趣我。"她嗔怪着抿了口茶,茶湯裡漂浮的茉莉花瓣晃碎了滿室月色,"他生辰快到了,總該備份像樣的禮物。"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綢緞邊緣,仿佛能觸到蘇晚凝說話時溫熱的呼吸。窗外柳梢掠過夜枭清啼,遠處畫舫傳來若有若無的絲竹聲,将思緒勾得愈發綿長。
醉夢甜伸手将她散落的鬓發别到耳後,忽然狡黠一笑:"前日蘇公子來送料子,我瞧他盯着你背影,連傘歪了淋濕半幅衣襟都不知。"話音未落,醉夢艾抄起案上裁紙刀作勢要擲,卻在觸及二姐促狹目光時洩了氣,轉而将臉埋進綢緞裡,隻露出泛着紅暈的耳尖。
更鼓遙遙傳來兩聲,醉夢艾重新捏起軟尺。銀剪開合間,雪色綢緞如流雲傾瀉,裁出的每一道弧線都裹着江南春夜的溫柔。她想象着蘇晚凝穿上新衣時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彎成月牙——或許該在衣襟繡隻小兔子?就像初見那日,他慌亂躲開自己目光時,耳尖顫動的模樣。
三更梆子驚破了夜的靜谧,醉夢艾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案頭的羊脂玉燭台上,燭淚蜿蜒如凝固的溪流。忽然,窗棂外傳來幾聲細碎的響動,她警惕地擡眼,卻見一隻雪白的兔子從窗台上輕盈躍下,紅瑪瑙般的眼睛在昏暗中瑩瑩發亮——這是蘇晚凝馴養的靈寵,常替他們傳遞書信。
兔子脖頸上系着的素色絲帕還帶着蘇晚凝身上特有的沉水香,醉夢艾展開時,幾行清秀小楷躍入眼簾:"今夜西市有煙火盛會,若姑娘得閑..."字迹在末尾微微發顫,想來寫信時執筆人的心情也如她此刻一般,小鹿亂撞。
"又在和你的小兔子傳情?"門被輕輕推開,五姐醉夢紅倚在門框上,火紅的襦裙上繡着栩栩如生的貓兒,尾尖還綴着金色鈴铛。她晃了晃手中的油紙包,"廚房新做的桂花糕,我特意留了兩塊。"說着,湊到案前打量,"喲,這衣襟上的兔兒繡得活靈活現,蘇公子穿上,旁人怕是要以為他也成了兔族。"
醉夢艾臉頰發燙,趕忙用繡帕蓋住半成品:"五姐就會取笑我。"心裡卻暗自歡喜,針腳裡藏着的小心思被人發現,竟也生出幾分羞澀的甜蜜。她忽然想起昨日蘇晚凝陪她逛布莊時,笨拙地學着辨認綢緞紋路的模樣,明明連蜀錦和雲錦都分不清,卻認真得像是在談生意。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醉夢紅撩開簾子張望:"是西市的煙火要開始了!"她轉身拉起醉夢艾,"走走走,别總悶在屋裡裁衣,蘇公子這會兒怕是在橋頭望眼欲穿呢。"
醉夢艾被拽得踉跄,慌亂間不忘将未完工的衣裳仔細收進樟木箱。銅鏡裡,她瞥見自己鬓角淩亂,耳墜随着動作輕晃,恍惚間竟有幾分待嫁女兒的嬌态。臨出門時,她又折返回來,将那隻傳遞書信的兔子抱在懷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它柔軟的絨毛,想着等會兒見到蘇晚凝,要如何嗔怪他這般心急。
夜色中的西子湖畔流光溢彩,畫舫上的燈籠與天上星辰相映成趣。醉夢艾跟着醉夢紅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遠遠望見橋頭那個熟悉的月白色身影。蘇晚凝似乎也在人群中尋找着她,不時踮腳張望,手中還握着一盞兔子形狀的花燈,燭光透過薄紙,将他的側臉染得溫柔而朦胧。
醉夢艾抱着白兔剛踏出半步,忽聽身後傳來清脆的鈴铛聲響。九妹醉夢泠提着粉紗裙,鬓邊珍珠步搖随着跑動輕晃,像一尾躍出水面的紅鯉:"三姐等等!母親說西市有賣會發光的琉璃魚燈,帶我一起去嘛!"說着,她眨巴着水潤的杏眼,發間魚鱗狀的銀飾折射出細碎光斑,映得臉龐愈發嬌俏。
醉夢紅見狀挑眉,伸手戳了戳醉夢泠的臉頰:"小饞貓又想吃糖畫了吧?昨兒還纏着八姐去城南買桂花蜜呢。"話雖調侃,卻已自然地牽起小妹的手。三人行至垂花門,正巧撞見大姐醉夢香與聶少凱并肩而來,前者鵝黃襦裙上的豹紋暗繡在月光下若隐若現,後者手中捧着一盒新鮮的枇杷膏——那是醉夢香最愛吃的點心。
"這麼巧?"醉夢香唇角微揚,眼波流轉間帶着獵豹般的銳利與溫柔,"少凱說碼頭新到了波斯商人的香料,正準備邀你們同去瞧瞧。"話音未落,遠處突然炸開一朵金紅煙花,将衆人的影子投在青石闆上,晃成一片斑斓。
人群中,醉夢艾一眼望見蘇晚凝手中的兔子燈。少年的月白長衫被晚風鼓起,發間束着的藏青發帶飄動如蝶,眼底盛滿星辰與期待。當他望見她懷中的白兔,耳根瞬間泛起紅暈,小跑着迎上來時,燈籠裡的燭火也跟着搖晃:"阿艾,這盞燈...特意照着你養的雪團做的。"
醉夢艾低頭淺笑,指尖撫過燈籠上栩栩如生的兔耳,忽然想起白日裡裁衣時,總覺得領口弧度還差幾分。此刻擡眼,望着蘇晚凝被煙花映紅的臉龐,心裡忽然有了答案——或許該将衣擺裁成燈籠般的弧度,就像他此刻小心翼翼捧來的心意,盛滿了溫柔與歡喜。
八妹醉夢熙突然從街角躍出,腰間佩劍随着動作輕響,白色勁裝獵獵作響:"磨蹭什麼!風哥在茶樓占了雅座,說要比試投壺!"她瞥見蘇晚凝手中的兔子燈,挑眉打趣:"三哥這手藝,倒比繡娘還巧三分。"惹得衆人一陣輕笑。
月光如水,漫過衆人相攜的身影。醉夢艾走在蘇晚凝身側,聽他絮絮說着近日商鋪進的新奇布料,偶爾被他笨拙的比喻逗得掩唇而笑。遠處,畫舫的歌聲與孩童的嬉笑交織,她忽然覺得,将滿心情意裁進衣袂的時光,與此刻并肩而行的夜色,同樣溫柔綿長。
一行人沿着湖畔往茶樓走去,夜色中的西子湖籠着層薄紗似的霧霭。七妹醉夢紫忽然指着湖心驚呼,一襲紫衣在月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暈:“快看!是河燈!”隻見水面漂浮着星星點點的花燈,鯉魚燈、蓮花燈随着水波輕晃,倒映在湖面上的燭火碎成萬千金箔。
醉夢泠松開醉夢紅的手,像條靈動的小魚般跑到湖邊,粉裙上的珍珠流蘇在風中叮咚作響:“我也要放燈!”她轉頭望向醉夢艾,眼中滿是期待,“三姐幫我寫心願好不好?你的字最工整。”醉夢艾笑着點頭,發間的玉兔簪子随着動作輕輕晃動,露出耳畔小巧的翡翠耳墜。
蘇晚凝見狀,從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鋪在石凳上,又摸出随身攜帶的筆墨:“用這個。”他的動作自然流暢,仿佛早已将這些物件備下。醉夢艾低頭研磨時,瞥見他專注的側臉,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心中不禁泛起絲絲甜意。
“我要許願變成最厲害的俠女!”醉夢熙豪邁地将劍鞘往肩上一扛,白色衣擺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她轉頭看向覓風,眼底藏着不易察覺的溫柔:“還要和你一起行俠仗義!”覓風耳根微紅,卻伸手将她吹散的發絲别到耳後,動作輕柔得不像個習武之人。
醉夢艾提筆懸在素帕上方,忽然犯了難。她偷偷瞥向身旁的蘇晚凝,少年正低頭幫醉夢泠固定河燈,月光落在他微卷的睫毛上,鼻梁高挺,唇色淺淡卻總帶着溫暖笑意。筆尖沾了墨,她鬼使神差地寫下:“願歲歲年年,常伴君側。”寫完才驚覺自己大膽,慌忙将素帕折起塞進河燈。
“阿艾寫了什麼?”蘇晚凝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溫熱的呼吸掃過她泛紅的耳垂。醉夢艾慌亂起身,卻不小心撞到他懷裡,鼻尖萦繞着熟悉的沉水香。她擡眼,正對上他含笑的眼眸,裡面映着漫天星河與自己慌亂的模樣。
“不許偷看!”她紅着臉将河燈輕輕推向湖心,看着載着心願的燈火漸漸遠去。身後傳來姐妹們的嬉鬧聲,大姐醉夢香與聶少凱并肩賞燈,二姐醉夢甜正給燕子嚴遞上一塊桂花糕,而六姐醉夢蘭則和南宮潤在讨論新得的詩集。
夜風送來遠處茶樓的琵琶聲,蘇晚凝突然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方才路過糖畫攤,想着你愛吃...”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耳尖通紅,将包着糖兔子的油紙塞到她手裡。醉夢艾看着栩栩如生的糖兔子,蜜糖的甜香混着沉水香,讓這個夜晚愈發溫柔。
糖兔子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澤,醉夢艾剛要咬下一口,忽聽街角傳來清脆的撥浪鼓聲。九妹醉夢泠踮着腳尖張望,粉裙上的魚鱗紋銀片随着動作閃爍:“是賣兔子燈的貨郎!”她拽着醉夢艾的衣袖就往前跑,發間的珍珠流蘇掃過蘇晚凝的手背,驚得少年耳尖又是一紅。
貨郎擔子上挂滿了形态各異的紙燈,白兔燈豎着長長的耳朵,琉璃珠做的眼睛在夜色裡亮晶晶的。醉夢泠蹲下身,指着一盞垂耳兔造型的花燈扭頭喊:“三哥快看!和你的雪團長得好像!”蘇晚凝順着她的手指望去,見醉夢艾正蹲在花燈前,月白裙擺鋪在青石闆上,像朵盛開的白蓮,素手輕輕觸碰兔子燈的模樣,竟比燈上的彩繪還要動人。
“這盞怎麼賣?”蘇晚凝摸出銅錢時,醉夢艾恰好也伸手去掏荷包,指尖在半空輕輕相觸。她慌忙縮回手,卻被蘇晚凝用攥着銅錢的手輕輕覆住:“上次你請我吃桂花糕,這次該我回禮。”他說話時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貨郎擔上晃動的燭光,讓醉夢艾想起白日裡裁衣時,綢緞上流轉的月華。
“喲,蘇公子這是要把整個兔子燈鋪都買給三姐呀?”五姐醉夢紅晃着腰間的貓形玉佩湊過來,火紅的裙擺掃過貨郎的竹筐,驚得幾隻紙蝴蝶燈輕輕搖晃,“昨兒還見他在綢緞莊裡,對着一匹布料糾結半個時辰,說是要配你的翡翠镯子。”
醉夢艾的耳垂瞬間燒起來,偷眼去看蘇晚凝。少年被戳破心事,慌亂間打翻了貨郎的竹筐,十幾盞兔子燈滾落在地。兩人手忙腳亂地撿拾,指尖又不知觸到了幾回,蘇晚凝連耳朵根都紅透了,結結巴巴解釋:“我...我隻是覺得那種湖綠色,很襯你的眼睛。”
此時天邊忽然炸開一串銀花,照亮了醉夢艾發燙的臉頰。她抱着新買的兔子燈起身,見八妹醉夢熙正拉着覓風比試投壺,二姐醉夢甜倚在燕子嚴肩頭笑鬧,大姐醉夢香則優雅地用絹帕托着聶少凱遞來的糖炒栗子。遠處茶樓飄來琵琶聲,混着人群的笑鬧,将夜色釀得愈發濃稠。
“小心着涼。”蘇晚凝突然脫下外衫披在她肩上,衣料還帶着他的體溫。醉夢艾低頭盯着燈上兔子的紅眼睛,想起裁衣時藏在針腳裡的細密心思,忽然覺得,或許該在新衣裳的袖口繡上煙花紋樣——就像此刻綻放在夜空裡的,永不熄滅的溫柔。
夜風裹着西子湖的水汽漫過人群,醉夢艾裹緊蘇晚凝披來的月白外衫,衣擺上暗繡的雲紋蹭過指尖,帶着淡淡的沉水香。忽聽遠處傳來竹笛與琵琶合奏的《霓裳曲》,九妹醉夢泠拽着八妹醉夢熙的衣袖打轉,粉白兩色裙擺揚起時,驚飛了岸邊休憩的白鹭。
"蘇公子好雅興。"四姐醉夢青不知何時踱到近前,水青色襦裙上蜿蜒的銀線蛇紋随着步伐隐現,她晃了晃手中的團扇,扇面新繪的白蛇吐信栩栩如生,"聽聞綢緞莊新進了波斯進貢的夜光紗,可打算再讨艾兒歡心?"話音未落,七妹醉夢紫從人群中鑽出來,紫色廣袖掃落貨郎攤上幾顆麥芽糖,"何止夜光紗!前日我見蘇公子在繡坊,盯着兔形繡樣瞧了足足半柱香!"
蘇晚凝白皙的面龐瞬間漲成晚霞,連耳後細小的絨毛都透着紅意。他慌亂後退半步,腰間玉佩撞在石欄上叮咚作響,引得路過的孩童駐足張望。醉夢艾見狀,忙扯了扯他衣角,腕間翡翠镯子輕碰發出清響:"莫聽她們打趣..."話未說完,肩頭突然一沉——蘇晚凝竟伸手将她散落的青絲别到耳後,指腹擦過耳垂時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此時,湖心畫舫驟然綻放萬千流螢般的孔明燈。醉夢紅歡呼着拽起馮廣坪往湖邊跑,火紅裙擺掠過青石濺起細碎水花;大姐醉夢香倚在聶少凱肩頭,鵝黃披帛随風舒展,宛如金色蝶翼。醉夢艾仰頭望着漫天燈火,忽覺掌心一暖,蘇晚凝的手指悄然穿過她的指縫,兩人交握的手被燈籠映得忽明忽暗。
"阿艾..."蘇晚凝喉結滾動,聲音比平日低了半分。他另一隻手摸索着從袖中掏出個錦盒,打開時,一對玉兔銜月的銀簪靜靜卧在靛藍絲絨上,簪頭紅寶石眼睛與醉夢艾耳墜遙相呼應,"生辰那日見你盯着攤子上的銀飾發呆..."他話說到一半,被遠處炸開的煙花聲吞沒,卻将錦盒往她手裡一塞,轉身就要跑。
醉夢艾攥着銀簪追上去,繡鞋踏過滿地花燈殘影。她的月白裙擺掠過蘇晚凝的長衫下擺,驚起滿地細碎的月光。遠處傳來姐妹們的笑鬧聲,七妹醉夢紫的銀鈴,二姐醉夢甜的嬌嗔,混着畫舫上傳來的絲竹,将這江南春夜釀成一壇醉人的酒。
醉夢艾攥着銀簪追到拱橋邊,蘇晚凝背對着她,月白長衫被夜風吹得鼓起,像隻欲飛的白鶴。她輕喘着扯住他衣角,發間玉兔簪子的流蘇掃過他手背,"你..."話未出口,蘇晚凝猛然轉身,眼底跳動的燭火比天上星辰更灼人。
"阿艾,我..."他喉結滾動,忽然瞥見她鬓邊被風吹散的發絲,鬼使神差地擡手去拂,指尖卻在觸及青絲的瞬間僵住。遠處傳來醉夢熙的笑罵聲,混着覓風無奈的歎息,驚得栖息在柳梢的夜枭撲棱棱飛起,翅尖掠過湖面,蕩碎了滿池燈火。
"這簪子..."醉夢艾低頭摩挲着玉兔溫潤的銀身,紅寶石眼睛在月光下流轉着暖意,"該配什麼樣的衣裳才好?"她擡眼時睫毛撲閃,像振翅的蝶,映得蘇晚凝呼吸一滞。少年慌忙别開臉,卻見她耳後的翡翠耳墜輕輕搖晃,與手中銀簪相映成趣。
"用...用那日的雪色綢緞?"蘇晚凝脫口而出,耳尖通紅。他想起送來蜀錦時,醉夢艾專注丈量布料的模樣,素手捏着軟尺在綢緞上描摹的弧線,比西子湖的漣漪還要動人。此刻她發間的玉兔簪子微微晃動,倒真像隻活過來的小兔,狡黠地望着他。
"好啊。"醉夢艾輕笑出聲,聲音比畫舫上傳來的琵琶聲更柔。她忽然湊近,發間茉莉香萦繞在蘇晚凝鼻尖,"不過蘇公子要幫我個忙——明日陪我去布莊挑金線,要能襯這紅寶石的。"她說着晃了晃銀簪,驚起蘇晚凝一陣慌亂點頭,差點碰掉頭上的玉冠。
這時,醉夢泠蹦跳着跑來,粉裙上的珍珠流蘇叮咚作響,"三姐!八姐說要去搶燈謎頭彩!"她眨巴着水潤的杏眼,忽然瞥見兩人交握的手,狡黠一笑,"原來在這裡說悄悄話!"話音未落,醉夢紅的笑聲從遠處傳來,火紅裙擺掠過橋頭,"蘇公子可莫要被我們家艾兒騙去當繡娘!"
夜風裹着桂花香拂過,醉夢艾望着蘇晚凝被打趣得通紅的臉,忽然覺得裁衣的樂趣又多了幾分。或許該在新衣的領口繡上并蒂蓮,再用金線勾勒出兔子與白鶴嬉戲的紋樣——就像此刻,他們的影子在月光下交疊,融成江南春夜裡最溫柔的詩行。
翌日晨光漫過雕花窗棂時,醉夢艾正伏在繡架前,指尖捏着金線在雪色綢緞上比劃。案頭攤開的畫樣裡,白兔銜着金線纏繞的蓮枝,白鶴振翅掠過流雲紋,連綴着的珍珠小穗都仔細标注了位置。忽聽得院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慌忙将畫樣攏在袖中,耳尖卻不自覺地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