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凝忍俊不禁,擡手替醉夢艾擋住濺來的水珠。夕陽将他的影子溫柔地裹住她的身形,遠處畫眉歸巢的啼鳴混着畫舫上此起彼伏的笑鬧,在暮色漸濃的西子湖上,織成一幅永不褪色的江南長卷。
暮色将湖面染成琥珀色時,醉夢泠突然從水中探出頭,發間珍珠魚飾滴着水珠,粉衣在水波中像朵半謝的芙蓉。“二姐做的蓮子糕好了!”她甩了甩濕漉漉的長發,驚得岸邊蘆葦叢裡的畫眉撲棱棱飛起,“就在前面荷花塢的亭子裡!”
蘇晚凝收了船槳,望着醉夢艾被夕陽映紅的側臉。她腕間玉佩與銀鈴相碰,叮咚聲混着遠處傳來的箫聲,倒比市井茶樓的曲兒還清越。“走吧,小饞兔。”他笑着起身,伸手時掌心還留着方才糖絲的甜膩,“再不去,怕是連渣都被夢紅搶光了。”
醉夢艾嗔怪地瞪他一眼,卻還是将手放進他掌心。畫舫緩緩靠岸,荷葉縫隙裡忽然遊出條通體金紅的鯉魚,尾鳍掃過她的裙擺,驚得她往蘇晚凝懷裡縮了縮。“别怕。”他的聲音裹着溫熱的氣息落在頭頂,“比這更大的魚,我在漕運時都見過。”
穿過九曲回廊時,正巧撞見醉夢紫踮腳去夠回廊檐角的燈籠。玄紫裙裾掃過廊下石凳,驚得醉夢蘭懷裡的灰鼠“吱”地竄進書卷堆。“納蘭京送的走馬燈!”七妹舉着琉璃燈興奮轉身,燈影裡旋轉的九尾狐投在牆上,與她身後的真尾巴相映成趣。
亭子方向飄來甜香,醉夢甜正踮腳往瓷盤裡擺桂花,橙色衣袖沾着星點糖霜。“快來!”她眼尖望見兩人,立刻招手,“夢紅把糕都捏成兔子形狀了!”話音未落,五姐醉夢紅晃着染了胭脂紅的指尖湊過來,紅衣上繡的狸花貓栩栩如生,“快誇我手藝!比蘇公子刻的糖人還像!”
醉夢艾望着盤中歪歪扭扭的“兔子”,笑得直不起腰。蘇晚凝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餘光瞥見醉夢熙正纏着覓風比試輕功,白影掠過荷塘,驚起滿池碎金。遠處醉合德搖着折扇踱步而來,鏡片後的目光掃過女兒們,嘴角卻藏不住笑意。
夜風漸起,畫眉的夜啼混着蓮子糕的甜香。醉夢艾倚着蘇晚凝,看他将微涼的掌心覆在自己手上,腕間銀鈴與玉佩的聲響,終究與這江南的夜色,釀成了最溫柔的夢。
衆人正圍着蓮子糕說笑,忽有細密的水珠順着亭檐滴落。醉夢泠最先仰頭,發間的珍珠魚飾跟着晃動:“要下雨了!”話音未落,豆大的雨點便砸在青石闆上,驚起一片慌亂。醉夢香眼疾手快,抓起明黃披風罩住桌上的糕點,豹紋衣角掃過醉夢甜的發簪;醉夢紫則咯咯笑着,将琉璃走馬燈塞進南宮潤懷裡,狐尾輕巧地卷住險些被風吹跑的帕子。
“快回屋!”醉合德的喊聲混着雨聲傳來。蘇晚凝解下玄色外袍披在醉夢艾肩頭,雪松氣息裹着雨水的清涼将她籠住。她望着他被雨絲打濕的睫毛,忽然想起初見那日,他也是這樣将傘傾向她這邊,自己半邊衣擺卻浸在雨裡。
雨幕中,醉夢熙拉着覓風騰空而起,白色勁裝在雨簾中劃出利落弧線;醉夢紅像貓兒般靈巧地躍上廊柱,紅衣在風中獵獵作響;醉夢蘭抱緊書卷,藍色裙擺沾滿泥水,卻仍不忘回頭催促南宮潤。林秀琪站在屋檐下,手持油紙傘,溫柔的目光一一掃過女兒們。
待衆人躲進醉府的遊廊,雨勢驟然變大。醉夢艾倚着朱漆廊柱,看雨水順着瓦片彙成珠簾。蘇晚凝從袖中掏出方帕,輕輕拭去她鬓角的水珠,指尖觸到她發燙的耳垂時,耳尖也跟着泛紅。“冷不冷?”他的聲音被雨聲揉碎,卻清晰落進她心底。
“不冷。”醉夢艾望着他眉眼間的關切,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真正的喜歡,是連下雨天都變得可愛。她腕間的銀鈴與玉佩相碰,在雨聲中奏出别樣的韻律。遠處,畫眉躲在枝葉間啼叫,混着姐妹們的笑鬧,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添了幾分江南獨有的溫柔。
雨幕漸密,廊下的銅風鈴被風撞得叮咚作響。醉夢甜忽然拍着手笑起來,橙色衣袖掃過廊邊的青瓷花盆:“正好試試我新釀的梅子酒!”她話音未落,醉夢紅已如貓兒般竄進廚房,紅色裙擺掠過門檻時揚起一陣風,“我去拿蜜餞!”
醉夢紫倚着廊柱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盞,将夜光魚倒進荷塘,玄紫色裙擺掃過濕漉漉的欄杆:“納蘭京送過會發光的酒壺,拿來助興正好!”七妹狡黠地眨眼,眼尾淚痣随着笑容輕顫,引得醉夢蘭放下沾濕的書卷,藍色裙角還滴着水:“我書房藏着南宮潤手抄的樂府詩集,邊聽邊飲最是風雅。”
醉夢艾望着姐妹們忙前忙後,被蘇晚凝裹在外袍裡的指尖漸漸回暖。她偷偷瞥向身旁人,見他正專注地替自己擰幹發梢的水珠,玄色勁裝的下擺沾着泥點,卻無損眉目間的溫潤。“晚凝哥哥手巧,”她小聲嘟囔,“比繡娘還細緻。”
蘇晚凝聞言輕笑,指尖擦過她泛紅的耳垂:“你上次偷溜去看傀儡戲,回來頭發亂得像...”話未說完,醉夢熙的聲音突然炸響。八妹握着濕漉漉的長劍,白色勁裝緊貼着脊背,狼耳發飾還在往下滴水:“誰要比試酒力?我三碗就能放倒覓風!”
“又說大話!”覓風笑着抹去臉上的雨水,順手将披風披在醉夢熙肩頭。兩人笑鬧着推搡,驚得廊下避雨的畫眉又撲棱棱飛起。這時,醉合德抱着油紙包好的書卷走來,鏡片上蒙着層水霧:“都别鬧了,嘗嘗你母親新烤的桂花餅。”
林秀琪端着熱氣騰騰的梅子酒從廚房轉出,月白色襦裙上的并蒂蓮沾着水汽,愈發鮮活。她将瓷碗遞給醉夢艾時,目光掃過蘇晚凝自然搭在女兒肩頭的手,眼角笑意更深:“晚凝也嘗嘗,這酒泡了三個月,最是香甜。”
雨聲漸歇,暮色裡飄着梅子酒香。醉夢艾捧着溫熱的瓷碗,看蘇晚凝與父親談論漕運時的趣事,他說話時偶爾轉頭望向自己,眼底盛着比燭火更暖的光。廊外,畫眉的夜啼混着姐妹們的笑鬧,伴着屋檐滴落的最後幾串雨珠,在江南的夜色裡,暈染成一幅朦胧的畫。
醉夢紫突然舉起發光酒壺,琉璃折射的光暈在廊下流轉,映得衆人的影子忽明忽暗。“光喝酒多無趣!”她晃了晃狐尾,眼波流轉間從袖中摸出副象牙骰子,“來玩飛花令,輸家罰酒!”八妹醉夢熙立刻來了精神,狼耳豎起,長劍“唰”地插進青石地面:“我先來!‘醉後不知天在水’,接!”
醉夢甜咬着蜜餞,橙色衣袖托着下巴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濃睡不消殘酒’!該六妹了!”醉夢蘭被南宮潤輕輕推了推,慌亂間打翻了硯台,藍色裙擺濺上墨點:“‘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話音未落,醉夢紅已經拍着桌子大笑,紅衣上的狸花貓随着動作仿佛要躍出布料:“蘭丫頭這是想南宮公子想瘋了!罰酒罰酒!”
醉夢艾躲在蘇晚凝身後偷笑,綠衫蹭過他手背。他自然地攬住她的肩,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别笑,仔細待會兒輪到你。”她擡頭,正撞見他眼底的笑意,耳尖瞬間發燙,卻見醉夢泠突然從荷塘裡探出頭,粉衣上還沾着水草,驚得衆人一陣驚呼。“我接!”九妹甩了甩濕漉漉的長發,發間珍珠魚飾叮咚作響,“‘葡萄美酒夜光杯’,七姐快接!”
醉夢紫轉着骰子狡黠一笑,酒壺的光芒映得她眼尾淚痣愈發豔麗:“‘且樂生前一杯酒’——蘇公子,三姐躲在你身後可不算數。”衆人的目光頓時聚焦過來,醉夢艾慌忙起身,卻被蘇晚凝輕輕按住。“我替她答。”他端起梅子酒,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晃出漣漪,“‘莫使金樽空對月’。”
雨聲不知何時停了,隻餘屋檐的水滴答作響。畫眉又落在廊下的梅枝上,歪着頭看着這群笑鬧的人。醉夢艾望着蘇晚凝飲酒時微微泛紅的耳尖,突然覺得,被姐妹們打趣也好,被罰酒也罷,隻要能這樣窩在他身旁,聽着此起彼伏的歡笑聲,便是世間最圓滿的光景。
正當蘇晚凝替醉夢艾解了圍,醉夢熙突然将骰子拍在石桌上,濺起幾滴梅子酒:“蘇公子替答不算!三姐得自罰三杯!”說着便伸手去夠酒壺,狼尾發帶掃過醉夢泠的臉頰,驚得九妹又躲回荷塘。醉夢艾急得臉頰通紅,綠衫下的手指揪着蘇晚凝的衣角,像隻被逗弄的幼兔。
“慢着。”蘇晚凝按住酒壺,另一隻手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前日從揚州帶回的桂花酥,若諸位姑娘肯饒過夢艾...”他話音未落,醉夢紅已經像貓兒般撲了過來,紅衣翻飛間帶起一陣香風:“早說嘛!糕點比酒誘人多了!”醉夢紫狡黠地晃了晃琉璃盞,狐尾卷走半塊酥餅:“看在美食份上,便放過三姐這一回。”
林秀琪看着女兒們鬧作一團,眼角滿是笑意,轉頭對醉合德輕聲道:“你看,晚凝這孩子,倒是懂得護着夢艾。”私塾先生推了推圓框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溫和:“蘇家家風端正,他常來府上幫忙整理書卷,确是個可靠的。”
夜色漸深,廊下燈籠次第亮起。醉夢蘭借着燭光展讀南宮潤抄寫的詩集,灰鼠從她袖中探出腦袋,啃食掉在書頁上的餅屑;醉夢甜倚在燕子嚴肩頭,橙衣與他的月白衣衫相疊,正輕聲哼唱着江南小調;大姐醉夢香與聶少凱對弈,明黃裙擺掃過棋盤,偶爾為一步棋争得面紅耳赤。
醉夢艾靠在蘇晚凝肩頭,聽他講漕運途中遇見的趣事。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發頂,帶着雪松與梅子酒的混合香氣。她望着姐妹們被燈籠映暖的面龐,腕間的兔形銀鈴輕輕搖晃,與遠處傳來的畫眉夜啼,織成一首綿長的江南謠。忽然,一顆流螢從荷塘飛來,停在她發間的綠玉簪上,明明滅滅,恍若她此刻雀躍又安穩的心。
夜風穿堂而過,卷起廊下懸挂的紫藤花串沙沙作響。醉夢泠突然從荷塘躍出,粉衣兜着滿襟水珠,發間珍珠魚飾晃出細碎銀光:“水裡有東西!”她話音未落,醉夢熙已按劍而立,狼耳警覺地豎起,白色勁裝在燈籠下泛起冷光:“莫不是水賊?”
衆人頓時屏息,唯見醉夢泠潛入水中,片刻後舉着個鏽迹斑斑的銅匣浮出水面。“沉在荷葉底下!”九妹甩了甩濕漉漉的長發,發梢水珠濺在醉夢紅的紅衣上,驚得五姐像貓般跳開。醉夢紫晃着夜光酒壺湊近,琉璃光芒映在銅匣刻着的纏枝蓮紋上:“瞧這紋路,怕有些年頭了。”
醉合德推了推圓框眼鏡,伸手接過銅匣:“倒是像前朝物件。”他拂去表面青苔,鎖扣處忽然閃過銀光——竟是隻蜷縮的玉兔浮雕,與醉夢艾腕間銀鈴的紋路如出一轍。蘇晚凝下意識握住她發涼的手,觸到她因緊張而輕顫的指尖。
“打開看看!”醉夢紅踮腳張望,紅衣上的狸花貓随着動作仿佛要撲出來。醉夢青盤起的青絲垂落一縷,青色衣袖掠過銅匣:“莫急,我瞧鎖芯鏽死了,需用巧勁。”她從發間取下青玉蛇形簪,靈巧地探入鎖孔,忽然“咔嗒”一聲輕響。
匣蓋掀開的刹那,滿廊月華驟然失色。隻見内裡靜靜躺着件翠色紗衣,薄如蟬翼的布料上用銀絲繡着百隻躍動的玉兔,在夜光酒壺的映照下,仿佛要從衣料間跳出。醉夢艾輕呼一聲,腕間銀鈴劇烈晃動,與銅匣裡的紗衣泛起共鳴般的微光。
“這紗衣...似乎在等三姐。”醉夢蘭捧着書卷湊近,藍色裙擺蹭過銅匣,驚得灰鼠鑽進她袖中。蘇晚凝望着醉夢艾怔愣的模樣,将她微微發抖的手裹進掌心,忽然瞥見匣底壓着泛黃的信箋,墨迹暈染間依稀可見:“贈吾愛女...願如靈兔...”
雨聲不知何時又落下來,細密的水珠敲打在芭蕉葉上。畫眉在雨中啼叫,聲音混着銅匣開啟時的輕響,驚起滿院漣漪。醉夢艾撫過冰涼的紗衣,恍惚間覺得,這場突如其來的雨,這場意外尋得的古物,都似是早已寫好的故事,在今夜的江南,悄然翻開了新的一頁。
醉夢艾披着翠色紗衣站在月光下,繡着銀絲玉兔的衣料随風輕揚,仿佛将整片星河都披在了身上。蘇晚凝的目光始終追随着她,玄色勁裝在夜色中如墨,唯有腰間的玉兔玉佩泛着溫潤的光,與她腕間銀鈴遙相呼應。
“快看!”醉夢紫突然指着紗衣驚呼,琉璃酒壺的光芒下,那些銀絲繡成的玉兔竟開始緩緩遊動,宛如活物。醉夢蘭慌忙掏出南宮潤送的狼毫筆,藍色裙擺掃過廊下的青石,“這等奇景,定要記在本子上!”八妹醉夢熙卻将長劍歸鞘,狼尾發帶随着動作輕晃,“好看是好看,可别是什麼妖物作祟!”
林秀琪走上前,指尖顫抖着撫過紗衣,月白色襦裙上的并蒂蓮沾着夜露:“當年你外祖母臨終前,曾說過醉家有件傳世之寶,與兔圖騰有關...”她話音未落,醉合德已翻開随身帶着的族譜,泛黃的紙頁在燈籠下沙沙作響:“族譜記載,醉家先祖曾救過一隻玉兔精,這紗衣或許...”
醉夢艾聽着父母的話,心裡泛起陣陣漣漪。她轉頭看向蘇晚凝,卻見他正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不管這紗衣有什麼來曆,在我眼裡,你比它珍貴千倍萬倍。”他的聲音很低,卻清晰地落進她的心底,惹得她臉頰發燙,像隻受驚的小兔子般垂下頭。
此時,醉夢甜端着新煮的桂花羹走來,橙色衣袖上沾着幾粒糖霜:“都别光顧着說話,快嘗嘗!”醉夢紅早已湊到銅匣旁,紅衣上的狸花貓仿佛也在好奇地張望:“說不定匣子裡還有寶貝!”九妹醉夢泠突然從荷塘探出頭,粉衣兜着滿手的荷葉:“我剛才聽見魚兒說,它們見過這紗衣發光!”
夜色漸深,廊下的燈籠次第熄滅,唯有醉夢艾身上的翠色紗衣仍散發着柔和的光。畫眉在枝頭打着盹,偶爾發出幾聲低鳴。蘇晚凝輕輕将披風披在她肩上,帶着雪松氣息的溫度包裹着她:“夜深了,我送你回房。”醉夢艾點點頭,腕間銀鈴與玉佩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和着姐妹們的笑鬧聲,在江南的夜色裡久久回蕩。
自那夜後,醉府的生活依舊充滿煙火氣。白日裡,醉合德搖着銅鈴去私塾授課,林秀琪在廚房熬煮蓮子羹時,總不忘多添幾味醉夢艾愛吃的蜜餞。蘇晚凝運貨歸來,定會帶回些新奇玩意兒——有時是會學舌的鹦鹉,有時是精巧的竹編兔兒燈,引得醉夢艾眼波流轉,像隻得了糖的幼兔。
那襲翠色紗衣被仔細收進檀木匣,卻常在月圓之夜泛起微光。醉夢艾偶爾取出撫摸,銀絲玉兔便會在她掌心輕輕躍動。姐妹們總愛圍坐在她身邊,聽醉夢蘭念南宮潤新寫的詩,看醉夢紫用琉璃盞變幻出七彩光影。醉夢熙常嚷着要與紗衣比亮,抽出長劍舞得虎虎生風,驚得廊下畫眉撲棱棱亂飛,而醉夢泠就躲在荷塘裡,笑看水面被劍氣攪碎的月光。
一日午後,暴雨突至。醉夢艾抱着紗衣蜷在窗前,見蘇晚凝冒雨跑來,玄色勁裝全被澆透,懷裡卻死死護着油紙包好的桂花糕。“當心着涼!”她慌忙取來幹帕,腕間銀鈴與蘇晚凝的玉佩撞出聲響。他笑着抹去臉上雨水,将溫熱的糕點塞進她手裡:“市集的老伯說,淋過雨的桂花做的糕最香甜。”
雨停後,醉府又熱鬧起來。醉夢紅舉着新得的貓形風筝在庭院裡跑,紅衣翻飛間驚起滿地積水;醉夢甜追在後面,橙色裙擺沾着泥漿,仍不忘提醒她小心别摔着;醉夢青倚着回廊,青色衣袖卷着半幹的畫紙,正與何童讨論新繪的《西子湖煙雨圖》。遠處,醉夢紫晃着發光酒壺指揮衆人擺桌,說是要趁着雨後的月光,再玩一回飛花令。
暮色漸濃時,醉夢艾被蘇晚凝牽着手走向湖畔。殘陽将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畫眉在歸巢前最後一聲啼鳴,驚起蘆葦叢裡的白鹭。“你看。”蘇晚凝忽然停下,指着湖面。隻見醉夢泠帶着滿池紅鯉遊弋,九妹的粉衣與魚群的金鱗在水波裡交織成錦,其他姐妹的笑鬧聲順着風飄來——醉夢香正與聶少凱比試劃船,醉夢蘭被灰鼠拽着衣袖跑,醉夢熙的長劍在暮色中劃出銀亮弧線。
醉夢艾靠在蘇晚凝肩頭,感受着他懷中的溫度。翠色紗衣在匣中靜靜沉睡,而此刻她腕間的銀鈴,正随着心跳輕輕震顫。江南的晚風裹着荷香拂過,她忽然覺得,無需傳奇的身世與驚天動地的故事,能這樣與心愛之人相伴,聽姐妹們的笑鬧,看畫眉在枝頭起落,便是最圓滿的光景。
入秋後,江南的桂花香漫進醉府每一處角落。醉夢艾坐在回廊下,看着蘇晚凝踮腳去夠最高處的桂花枝,玄色勁裝的下擺被風吹起,露出一截裹着綁腿的小腿。他手中的竹籃漸漸盛滿金黃的花簇,忽然轉身朝她晃了晃:“接住!”幾瓣桂花乘着風落在她發間,與綠玉簪相映成趣。
“小心摔着!”醉夢艾慌忙起身,腕間銀鈴叮當作響。卻見八妹醉夢熙踩着牆檐掠過,白色勁裝獵獵作響,狼耳發飾上還别着新折的桂枝:“三姐放心!有我盯着,蘇公子摔不...”話未說完,覓風突然從另一側翻上牆頭,驚得兩人在瓦片上追逐起來,驚起滿院麻雀。
廚房方向飄來濃郁的甜香,二姐醉夢甜系着碎花圍裙探出頭,橙色衣袖沾着面粉:“快來幫忙!夢紅把糖桂花灑得到處都是!”五姐醉夢紅正趴在桌上,紅衣上沾着點點金黃,狸花貓刺繡仿佛也在舔爪子:“都怪那隻饞嘴灰鼠!”她氣鼓鼓地指向縮在醉夢蘭裙擺下的小家夥,惹得六姐的藍色裙裾跟着輕顫。
醉夢紫晃着新得的镂空香球從遊廊穿過,玄紫色裙擺掃過滿地桂花:“納蘭京送來的西域香料,正好配這桂花!”她忽然狡黠一笑,香球在指尖轉出殘影,“不過要先赢過我的字謎——”話沒說完,九妹醉夢泠“嘩啦”從荷塘躍出,粉衣兜着濕漉漉的蓮蓬:“我知道!是‘桂子月中落’!”
笑聲中,醉合德抱着新抄的書卷走來,鏡片後的目光滿是笑意:“都别鬧了,嘗嘗你母親做的桂花蜜釀。”林秀琪端着青瓷壇跟在身後,月白色襦裙繡着的桂花與院中景緻融為一體。蘇晚凝不知何時繞到醉夢艾身後,将編好的桂花環輕輕戴在她發間:“我們小兔子成桂花仙子了。”
暮色四合時,醉府亮起盞盞燈籠。醉夢艾倚着蘇晚凝坐在湖邊,看他用桂花在地上畫出兩隻相依的兔子。遠處傳來醉夢蘭的笛聲,南宮潤的箫聲應和着,驚起歸巢的畫眉。她望着姐妹們在光影裡追逐的身影,腕間銀鈴與他的玉佩相碰,忽然覺得,這江南的秋光再美,也美不過此刻被愛意填滿的歲歲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