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翻飛,銀針穿梭絲線,在素白繡帕上勾勒出并蒂蓮的輪廓,針腳細密如星子綴滿夜空,将少女心事都藏進這方柔軟織物裡。
古舊檀木匣中,泛黃的繡帕靜靜躺着,邊角褪色的鴛鴦圖案與暈染的胭脂痕迹,訴說着被時光封存的缱绻往事。
微風吹過戲台,青衣甩袖時不慎遺落繡帕,那上面金線繡就的牡丹翩然飄落,恰似劇中人未盡的情意跌碎在紅塵裡。
月下竹簾輕晃,三姐醉夢艾指尖如蝶,銀針勾着藕荷色絲線在素帕上穿梭,将對戀人蘇晚凝的相思化作并蒂蓮的清雅輪廓,細密針腳間,藏着比星河更綿長的情意。
燭火搖曳的繡閣内,兔女圖騰的三姐醉夢艾指尖生花,銀針攜着绯紅絲線在素帕上翩跹遊走,将對戀人蘇晚凝的眷戀繡成并蒂蓮,細密針腳恰似綿綿情意鋪滿相思長卷。
寒武紀白銀時代的夏夜,宛城西子湖畔浮着層輕紗般的霧霭。醉府繡樓的雕花窗棂半敞着,竹簾被穿堂風撩起,将廊下燈籠映得明明滅滅,灑在醉夢艾翠綠襦裙上的光斑,像是碎了一地的螢火。
她垂首坐在湘妃竹榻上,鬓邊月白絹花随着動作輕顫。那雙生着圓潤指甲的手,此刻正靈巧地捏着銀針,藕荷色絲線在素帕上遊走如靈蛇。月光透過窗紙漫進來,在她眉間籠着層柔霜,倒把眼尾那顆朱砂痣襯得愈發嬌豔。
“三姐姐又在想蘇公子了?”九妹醉夢泠抱着團粉色鲛绡,從雕花門後探出頭來。她發間垂落的珍珠流蘇随着動作輕晃,映得眼底狡黠的笑意波光粼粼。
醉夢艾指尖微頓,耳尖泛起薄紅:“小孩子家胡說什麼。”話雖如此,手下卻未停,銀針又在帕子上勾出片蓮瓣,“這帕子是要給母親做生辰禮的。”
“生辰禮用并蒂蓮?”醉夢泠赤着足踩過冰涼的青磚,趴在榻邊歪頭打量,發間茉莉香混着湖水腥甜撲進醉夢艾鼻尖,“上回大姐繡并蒂蓮,聶公子瞧了眼睛都直了。”
醉夢艾耳尖更紅,想起前日在綢緞莊偶遇蘇晚凝時,他望着她腰間新繡的香囊,耳根發燙卻偏要裝出正經模樣的樣子,不禁抿唇輕笑。針腳在這時忽然歪斜,她慌忙抽線補救,腕間銀鈴“叮”地輕響。
“被我說中了吧!”醉夢泠拍手笑起來,發梢沾着的夜露甩在繡帕邊緣,暈開小小的水痕,“蘇公子那日在畫舫上,可是盯着姐姐看了整整半柱香——”
“再胡鬧,我就告訴母親你又偷摘湖裡的睡蓮!”醉夢艾佯怒,卻掩不住唇角笑意。指尖的銀針再度穿梭,這次繡出的蓮莖上,悄悄纏了對相依的并蒂蓮,正如她與蘇晚凝在煙雨巷口相遇那日,他傘下并肩而行的剪影。
更漏聲在雕花牆外悠悠傳來,繡閣内燭淚将凝未凝,暈出暖融融的光暈。醉夢艾将繡帕又鋪平三分,绯紅線頭在燭火裡泛着金芒,恍若她與蘇晚凝初遇那日,少年腰間玉佩折射的光。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腕間銀鈴随着手腕輕轉,驚起梁上栖息的燕雀。
“三妹妹還在忙?”門扉輕響,六姐醉夢蘭抱着藍綢包袱跨進門檻,發間檀木簪子别着兩朵夜合花,“母親說明日要去月老祠,讓我來喚你早些歇息。”她瞥見案上半成的繡帕,唇角漾開狡黠笑意:“這配色倒像蘇公子前日穿的那身襦衫。”
醉夢艾的指尖被銀針輕輕刺破,血珠滲在绯紅色的蓮瓣上,倒像滴入水中的胭脂。她慌忙用帕角按住傷口,耳尖燒得滾燙:“六姐又打趣我。”聲音輕得像落在窗棂上的夜露,“不過是前日見蘇公子在綢緞莊買了绯紅緞子,想着這顔色襯母親膚色。”
醉夢蘭挨着她坐下,繡鞋上的珍珠流蘇掃過湘妃竹榻,“前日詩會上,蘇公子望着你朗誦《采蓮賦》的模樣,可比那绯紅緞子還要灼人。”她指尖輕點繡帕上蜿蜒的蓮莖,“這并蒂蓮的莖脈,怕是比月老祠的紅線還要纏綿。”
醉夢艾咬着下唇别過臉,案頭銅鏡映出她發燙的面頰。那日詩會上蘇晚凝遞來的半阙詞箋還藏在袖中,此刻仿佛又帶着少年體溫。窗外夜風突然卷着桂花香撲進來,吹得燭火劇烈搖晃,她慌忙伸手護着繡帕,生怕跳動的火苗燎了絲線——正如她總在人群中下意識護着與蘇晚凝有關的細碎時光。
“明日去月老祠,可要幫你多求幾支姻緣簽?”醉夢蘭忽然湊近,發間夜合花的香氣裹着促狹,醉夢艾的銀鈴驟然亂響,驚得梁上燕雀撲棱棱撞翻了窗台上的青瓷瓶。瓷片碎裂聲裡,她望着滿地銀光,恍惚又見蘇晚凝彎腰替她拾起發簪時,那雙盛着星辰的眼眸。
瓷瓶碎裂聲驚得整座繡樓都顫動了下,醉夢艾和醉夢蘭尚未反應過來,門外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八妹醉夢熙握着短刀沖進來,白色勁裝被夜風鼓起,發間束着的狼尾毛随風獵獵作響:“怎麼回事?可是有賊人?”
醉夢艾望着滿地狼藉,耳尖還未消褪的紅暈又深了幾分。醉夢蘭彎腰拾起青瓷碎片,藍綢裙擺掃過地面,嘴角挂着促狹的笑:“八妹的刀,倒是比更夫的梆子還靈驗。不過是燕雀驚了花瓶,倒把我們的小俠女引來了。”
醉夢熙收刀入鞘,劍眉微蹙:“六姐就會打趣人。我方才在演武場練刀,聽見聲響還以為...”話音未落,目光便落在案上的繡帕,“這并蒂蓮繡得倒是精巧,三姐這手藝,怕是能把蘇公子的心都繡出來。”
醉夢艾慌忙用錦緞蓋住繡帕,手指絞着裙角的綠縧:“八妹又拿我尋開心。明日要陪母親去月老祠,我想着...”話未說完,窗外突然傳來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停在醉府門前。
三人心頭皆是一震。醉夢熙快步走到窗前,撥開竹簾縫隙朝外望去:“是蘇公子的馬車!”她話音剛落,醉夢艾便覺耳畔嗡鳴,指尖發涼。燭火在這一刻突然明亮,将她蒼白的臉頰映得泛起奇異的紅暈。
醉夢蘭輕輕按住她顫抖的肩膀,藍綢衣袖掠過繡帕邊緣:“莫要慌,且聽聽蘇公子深夜來訪所為何事。”她的聲音輕柔,卻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醉夢艾攥緊裙擺,望着案上未繡完的并蒂蓮,忽然想起蘇晚凝說過的話:“這世上最動人的情話,都藏在未說出口的心意裡。”此刻,她的心意正随着燭火明滅,在這方繡帕上,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悄然生長。
馬蹄聲在青石階前停駐,繡閣内的空氣仿佛驟然凝固。醉夢艾攥着繡帕的指尖微微發顫,翠綠襦裙下的雙足不自覺蜷縮,将裙裾絞出細密褶皺。醉夢熙依舊扒着窗縫,白色勁裝肩頭的狼毛随呼吸起伏:“蘇公子捧着個檀木匣子,正在跟門房說話。”
“莫不是來送定情信物?”醉夢蘭倚在雕花窗邊,藍綢裙擺掃過滿地瓷片,腕間鈴铛随着動作輕響,“前日他在畫舫上,還說要尋塊好玉...”話未說完,樓下傳來父親醉合德沉穩的聲音,隐約帶着笑意:“這麼晚了,蘇公子這是...”
醉夢艾猛地站起身,素帕上未繡完的蓮瓣掃過燭台,險些燎着垂落的燈穗。她望着銅鏡裡自己泛紅的臉頰,發間兔形銀簪正随着心跳輕晃——那是蘇晚凝在廟會悄悄塞給她的。醉夢泠不知何時又溜了進來,粉衣上還沾着湖水,趴在欄杆上擠眉弄眼:“三姐的耳朵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快躲到屏風後面!”
“胡鬧!”醉夢艾嗔怪着,卻還是下意識往屏風後挪了半步。樓下腳步聲漸近,蘇晚凝清朗的聲音穿透雕花木門:“冒昧打擾,實在是...這匣子若不親手交給醉姑娘,晚凝今夜難安。”話音未落,醉夢艾便覺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繡着并蒂蓮的素帕被攥出深深褶皺,恍惚間竟分不清,是窗外的月光太亮,還是自己眼底泛起的漣漪太晃。
雕花木門“吱呀”輕響,醉合德帶着蘇晚凝踏入繡閣的瞬間,燭火忽地竄起半寸高,将少年身上月白色錦袍染成绯色。蘇晚凝發間玉冠嵌着的東珠在光暈裡流轉,瞥見屏風後探出的翠綠衣角時,耳尖比繡帕上的蓮瓣還要豔三分。
“三姑娘近日可好?”他捧着檀木匣的指節泛白,聲音卻故作鎮定,“路過雲錦坊見着匹湘妃竹紋樣的料子,想着襯姑娘的氣質,便...”話未說完,醉夢泠突然從屏風後蹦出來,粉衣上的珍珠流蘇掃過蘇晚凝手背:“蘇公子騙人!匣子這麼沉,分明裝的不是布料!”
醉夢艾慌忙按住妹妹,卻見醉夢熙已利落地抽出短刀,刀鞘敲在案幾上發出脆響:“蘇公子深夜登閣,總得說個明白。”她白色勁裝下擺獵獵作響,發間狼尾毛随呼吸起伏,倒真有幾分江湖俠女的肅殺。
蘇晚凝後退半步,不小心撞翻了窗邊花架,夜來香簌簌落在他肩頭。醉夢蘭蹲下身撿花,藍色裙擺掃過滿地瓷片,擡頭時眼波流轉:“蘇公子既來了,不如看看三妹妹的手藝?”說着便将繡帕抖開,未完工的并蒂蓮在燭光下泛着柔和的绯色。
醉夢艾的銀鈴驟然亂響,像受驚的兔兒豎起耳朵。她望着蘇晚凝盯着繡帕時驟然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前日他在詩會上念的那句“願作鴛鴦不羨仙”,喉間發緊,連平日裡最擅長的針黹都忘了如何開口。反倒是醉夢泠踮着腳戳檀木匣:“快打開瞧瞧,是不是給三姐的定情...”
“胡鬧!”醉合德佯怒的聲音适時響起,卻掩不住眼底笑意。蘇晚凝趁機将匣子輕輕推到案上,金絲楠木表面還帶着體溫:“這是家母年輕時的...若姑娘不嫌棄,改日我再...”話音未落,窗外突然炸響驚雷,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瓦上,倒把滿室的旖旎心思都敲得淩亂。
驚雷炸響的刹那,醉夢艾本能地瑟縮肩頭,耳後的銀鈴随着顫抖發出細碎清音。蘇晚凝下意識跨前半步,月白袖角掃過案上繡帕,未繡完的蓮瓣在風中輕顫,倒像是她此刻慌亂的心跳。醉夢泠趁機撲到檀木匣前,粉撲撲的手指剛觸到鎏金扣,就被醉夢熙拎着後領拽回:“毛手毛腳,仔細弄壞了蘇公子的心意!”
“不妨事。”蘇晚凝喉結滾動,伸手推開匣蓋的動作卻比往常慢了三分。珠光刹那間漫出——裡頭躺着支翡翠雕琢的玉兔簪,月白流蘇綴着細碎珍珠,在燭光裡流轉着溫潤光暈,恰似他望向醉夢艾時眼底的柔光,“家母說,這玉兔與姑娘的...”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掠過黑影,伴着九妹的驚呼聲:“是白鹭!打翻了檐下的燈籠!”醉夢蘭眼疾手快掀起裙擺撲火,藍色綢緞沾了油漬;醉夢紅不知何時晃進來,貓瞳在火光中幽幽發亮,伸手撈住差點墜入火中的繡帕:“三妹的心血,可不能燒了。”
醉夢艾在混亂中被擠到蘇晚凝身側,發間兔形銀簪擦過他衣襟。少年身上若有似無的沉水香混着煙火氣湧來,燙得她耳尖發麻。“小心。”蘇晚凝的低語拂過耳畔,溫熱的掌心虛虛護在她頭頂,替她擋住飛濺的火星,“明日...我陪你去月老祠?”
這句話淹沒在衆人救火的喧鬧裡,卻像顆石子投進湖心。醉夢艾望着他被火光映得溫柔的眉眼,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繡帕上半綻的并蒂蓮,忽然覺得,這慌亂又溫暖的夜,恰似她藏在針腳裡的心事——越是想要藏得妥帖,越是忍不住溢出滿心歡喜。
救火的喧嚣漸漸平息,醉夢艾望着滿地狼藉,臉頰還因方才的慌亂發燙。蘇晚凝默默拾起滾落在地的翡翠玉兔簪,修長手指捏着月白流蘇,欲言又止。醉夢泠踮着腳尖湊過來,粉衣上沾着煙灰,眼睛卻亮晶晶:“蘇公子的簪子和三姐的銀簪能湊成一對呢!”
“小孩子别亂說話。”醉夢艾嗔怪着,耳尖卻紅得滴血。她伸手去接繡帕,指尖不小心觸到蘇晚凝掌心,像被燭火燎了般迅速縮回。五姐醉夢紅慵懶地倚在門框上,紅色襦裙垂落如流霞,貓一樣狡黠的目光掃過兩人:“蘇公子這禮物,倒比綢緞莊的新樣還稀罕。”
窗外雨勢漸密,雨珠順着雕花窗棂彙成細流。醉夢艾望着蘇晚凝被雨霧暈染的側臉,想起他方才那句“陪你去月老祠”,心跳快得像受驚的兔子。醉夢蘭已蹲在地上收拾碎瓷片,藍色裙擺沾了水漬,嘴裡卻還不忘打趣:“明日去月老祠,可得多帶幾炷香,免得被旁人搶了姻緣。”
“六姐!”醉夢艾跺了跺腳,腕間銀鈴清脆作響。蘇晚凝忽然輕笑出聲,月白衣袖掩住唇角,卻掩不住眼底的笑意:“若姑娘不嫌棄,明日卯時三刻,我在醉府門前...”話未說完,醉夢熙已大大咧咧地插話:“蘇公子若是敢遲到,本姑娘的刀可不認人!”
衆人哄笑間,醉夢艾悄悄攥緊了繡帕。濕潤的夜風裹着荷花香湧進繡閣,吹得未繡完的并蒂蓮輕輕顫動,仿佛她藏在心底的萬千思緒,在這場意料之外的相遇裡,悄然綻放成最美的模樣。
雨幕愈發濃稠,蘇晚凝望着醉夢艾耳尖的绯紅,将翡翠玉兔簪輕輕放在案頭,月白流蘇垂落在繡帕邊緣,與未繡完的并蒂蓮相映成趣。“那...明日盼着姑娘。”他躬身行禮時,發間東珠在燭火下晃動,映得醉夢艾心頭也跟着輕顫。
“慢着!”醉夢泠突然從姐姐們身後鑽出來,粉衣上沾着的煙灰在燭光裡忽明忽暗,“蘇公子空手來,怎能空手回?”她眨巴着大眼睛,一把抓起案上的繡帕,“三姐繡了整夜的并蒂蓮,最配公子的玉兔簪!”
“九妹!”醉夢艾慌忙去奪,卻被醉夢紅輕巧攔住。五姐紅色裙擺掃過湘妃竹榻,貓瞳裡閃着促狹的光:“妹妹說得有理,禮尚往來才是。”她指尖勾起繡帕一角,绯紅絲線繡就的蓮瓣在風中舒展,“蘇公子瞧瞧,這針腳可還入眼?”
蘇晚凝接過繡帕的手微微發顫,素白絹面上,兩朵并蒂蓮正含苞待放,細密的針腳如同夏夜的星子,将醉夢艾的心意密密縫進每一線绯紅。他擡頭時,正對上醉夢艾慌亂躲閃的目光,窗外的雨打芭蕉聲裡,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如此,晚凝就卻之不恭了。”他小心翼翼将繡帕疊好,收進懷中,“改日定當...”話音未落,醉夢熙已不耐煩地揮了揮短刀:“啰嗦!明日準時來接三姐,不然...”她故意将刀鞘重重敲在門框上,驚得梁上燕雀撲棱棱亂飛。
笑聲混着雨聲漫出繡閣,醉夢艾望着蘇晚凝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案頭的翡翠玉兔簪。濕潤的夜風裹着他身上的沉水香拂過臉頰,她輕輕撫過鬓邊的銀簪,忽然覺得,這場被驚雷與火光攪亂的夜,倒比任何精心籌備的約會都要難忘。
蘇晚凝離去後,繡閣内的燭火忽地又亮了幾分。醉夢泠蹦跳着撿起案頭翡翠玉兔簪,粉衣上的珍珠流蘇晃得人眼花:“三姐快戴上!和蘇公子送的繡帕湊成一對!”話音未落,醉夢紅已伸手将簪子搶過,紅色指甲在玉兔溫潤的玉色上劃過:“心急什麼,明日去月老祠再戴不遲。”
醉夢艾倚着雕花窗棂,望着雨幕中漸漸模糊的燈籠光暈,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裙擺的褶皺。窗棂外的雨絲斜斜飄進來,沾濕了她鬓邊的碎發,卻怎麼也澆不滅臉頰的滾燙。方才蘇晚凝接過繡帕時,那雙盛着笑意的眼眸,此刻還在她眼前晃蕩。
“在想什麼?”醉夢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藍色裙擺掃過滿地狼藉,彎腰收拾碎瓷片的動作輕柔得像隻貓兒,“臉比案上的胭脂盒還紅。”她忽然狡黠一笑,從袖中掏出塊藍綢帕子,“方才蘇公子落下的,我瞧着倒像是要裝你繡帕的。”
醉夢艾的銀鈴随着慌亂的動作叮當亂響,伸手去搶卻撲了個空。八妹醉夢熙不知何時已将藍綢帕抖開,白色勁裝上還沾着救火時的水漬:“喲,這帕子邊角繡着‘晚’字,分明是早就備下的!”她故意将帕子舉得高高的,月光透過镂空窗格,在綢面上投下斑駁的影。
“快還我!”醉夢艾急得跺腳,卻在觸及帕子上細密的針腳時愣住了。那針腳雖不如她的精緻,卻歪歪扭扭繡着朵小小的蓮花,倒像是...像是初學刺繡的人笨拙卻認真的心意。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小了,蛙鳴聲順着西子湖的水汽漫進來,她攥着藍綢帕的手漸漸收緊,忽然覺得,這平凡的夏夜,因着這場意外的相遇,變得比繡帕上的并蒂蓮還要溫柔。
醉夢泠突然踮起腳尖,粉撲撲的臉頰幾乎要貼上醉夢艾發燙的臉:“三姐的眼睛都要望穿雨幕啦!”她濕漉漉的發梢滴着水,不知是救火時沾的還是外頭的雨,“不如我們偷偷去蘇公子家,瞧瞧他這會兒是不是也對着繡帕傻笑?”
“胡鬧!”醉夢艾伸手去捂妹妹的嘴,卻被醉夢紫靈巧避開。七妹紫色紗裙在燭光下泛着流光,狐狸般的眉眼彎成月牙:“九妹說得有趣,不過要去也該我去——”她故意拖長尾音,“畢竟我的夜行功夫可比你們都強。”
“都别鬧了。”二姐醉夢甜端着茶盞推門而入,橙色襦裙繡着的雛雞圖案随着步伐微動,“母親聽見動靜,還以為進了賊。”她将茶盞放在案頭,目光掃過藍綢帕上歪扭的蓮花,唇角勾起溫柔的笑,“蘇公子這份心意,倒比巧匠繡的還珍貴。”
醉夢艾低頭攪動茶湯,看浮起的茶葉打着旋兒,像極了此刻紛亂的心思。想起蘇晚凝平素在綢緞莊算賬時的利落模樣,實在難以想象他握着繡針笨拙繡花的樣子。窗外的蛙鳴漸歇,雨絲變成了薄霧,月光穿過紗帳,在藍綢帕上的蓮花圖案鍍了層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