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夢紅抿着唇笑了,銀針在茜紗上穿梭如蝶。夕陽的餘晖透過窗棂灑在繡繃上,為那對金鈴小貓鍍上一層暖光。院中的歡聲笑語與茶香交織,春日的時光,就在這平凡又溫暖的日常裡,悄然流淌。
暮色漫過雕花窗棂時,醉夢紅的指尖已被銀針磨得發紅。她歪頭抖落垂落的發絲,耳尖卻突然敏感地一顫——馮廣坪的腳步聲混着艾草香從身後傳來,還夾着新漿洗的棉布特有的清爽氣息。“該歇了。”他将青瓷茶盞擱在繡案上,茶湯映着茜紗上未完工的金鈴小貓,晃出細碎的光,“再繡下去,明日拿不住剪刀了。”
醉夢紅扭頭看他,琥珀色眸子在燭火下泛起漣漪:“你懂什麼,孔雀羽線要趁月光繡才透亮。”話雖這麼說,尾巴卻不自覺卷住他的手腕輕輕搖晃。馮廣坪突然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剝開時露出對銀鈴铛,鈴身刻着纏枝蓮紋,在燭火下泛着溫潤的光:“西市銀匠鋪新打的,配你繡的小貓倒合适。”
窗外忽有夜枭長鳴,驚得醉夢香的豹耳隔着院牆立起。醉夢紅的尾巴瞬間繃緊,卻見馮廣坪指尖拂過她發燙的耳尖,将鈴铛系在繡繃邊角:“明日我們早去布莊,聽說城南新開的繡坊......”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伴着醉夢甜的驚叫:“七妹的狐火又點着窗簾啦!”
醉夢紅“噗嗤”笑出聲,銀針在茜紗上勾出個歪斜的弧線。她想起去年冬日,醉夢紫為了暖酒用狐火,結果燒了半幅門簾,被母親罰抄《女誡》的模樣。此刻院中的喧鬧聲混着馮廣坪身上的草木香,倒比任何安神香都教人安心。
“廣坪哥。”她突然輕聲喚他,耳尖蹭過他手背,“你說......等衣裳做好了,去靈隐寺祈福可好?”燭火忽地明滅,映得她眼尾朱砂痣如同一粒跳動的星火。馮廣坪望着她認真的模樣,忽然覺得市井裡聽過的所有山盟海誓,都不及此刻繡繃上歪歪扭扭的針腳動人。
院角的蟋蟀不知何時開始吟唱,月光順着茜紗的紋路爬進屋子,在銀鈴铛上鍍了層霜。醉夢紅重新捏起銀針,卻故意将尾巴搭在馮廣坪膝頭。當針腳終于連成完整的小貓圖案時,遠處傳來醉夢熙練劍的呼喝聲,驚起一湖白鹭,翅尖掠過月光,碎成滿院星子。
夜色漸深,醉府後院的燈籠次第亮起,橙黃光暈在紫藤架下織成朦胧的網。醉夢紅剛把繡繃收進檀木匣,就聽見院外傳來醉夢泠歡快的喊聲:“五姐!快來瞧我新折的柳枝!”話音未落,粉衣少女已抱着一大束沾着夜露的柳條沖進來,魚尾在裙擺下輕輕擺動,驚得廊下懸挂的風鈴叮咚作響。
馮廣坪笑着起身幫忙接過柳枝,卻見醉夢泠狡黠地眨眨眼,從袖中摸出個用荷葉包着的物件:“這是覓兩哥哥在湖邊烤的鮮魚,特意給你留的!”醉夢紅正要道謝,突然嗅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焦糊味,轉頭一看,隻見醉夢紫正被納蘭京拽着衣領從隔壁院子出來,紫色裙擺還冒着縷縷青煙。
“七妹又闖禍了?”醉夢紅忍俊不禁,耳尖随着笑意輕輕顫動。醉夢紫撇了撇嘴,狐尾煩躁地甩來甩去:“不過是想用狐火烤魚,誰讓納蘭京一驚一乍......”話沒說完,就被納蘭京捂住嘴,少年一身華貴錦袍沾滿煙灰,卻仍不忘護着懷中的食盒:“姑娘們快來嘗嘗,這是我從京城帶來的桂花酥。”
正鬧着,院外突然傳來醉夢熙的吆喝:“都讓讓!本俠女新創的劍法要開練了!”白色身影裹挾着淩厲劍氣掠過,驚得醉夢艾懷中的胡蘿蔔滾了滿地。兔女慌忙去撿,卻被蘇晚凝眼疾手快扶住,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紅了臉。醉夢蘭抱着《織錦圖譜》從書齋溜出來,鼠耳警惕地轉動:“小聲些!爹爹在批改課業......”
馮廣坪看着滿院喧鬧,悄悄往醉夢紅身邊挪了挪。月光透過柳枝的縫隙灑在她肩頭,将紅衣染成溫柔的绛紫色。他想起白日裡她專注繡着小貓的模樣,指尖不自覺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錦帕——那是他昨日在市集上買的,邊角繡着幾枝并蒂蓮。
“在想什麼?”醉夢紅突然歪頭看他,琥珀色的眸子映着燈籠的光,“莫不是嫌我家太吵?”她的尾巴輕輕掃過他手背,帶着貓咪特有的溫熱。馮廣坪心跳漏了一拍,剛要開口,卻見醉夢甜端着新煮的青梅酒跑來:“紅兒!快來嘗嘗二姐調的酒,廣坪也不許躲!”
院中的笑聲愈發熱烈,驚起栖息在海棠樹上的夜鳥。醉夢紅接過酒杯,指尖不經意觸到馮廣坪的手,耳尖瞬間發燙。遠處傳來醉合德的咳嗽聲,卻掩不住姐妹們的笑鬧。她望着滿院的燈火,忽然覺得,這樣平凡又熱鬧的日子,大抵就是人間最珍貴的光景。
酒過三巡,醉夢紫突然搖晃着狐尾爬上石桌,紫色裙裾掃落幾片海棠,驚得醉夢蘭懷中的算盤“噼裡啪啦”作響。“不如玩飛花令!”她舉着酒杯,眼波流轉間帶着三分醉意,“輸的人要幫紅兒繡衣裳!”此言一出,滿院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應和聲,醉夢熙更是把軟劍往地上一插,興緻勃勃地湊了過來。
醉夢紅慌忙擺手,耳尖卻因衆人的目光燒得通紅:“使不得!孔雀羽線金貴,你們......”“怕什麼!”二姐醉夢甜晃着橙衣上的金絲鳳凰,笑眼彎彎,“有六妹的《織錦圖譜》,再難的針法也能學會。”說着,她朝縮在角落的醉夢蘭眨了眨眼,吓得鼠女差點打翻算盤。
馮廣坪默默退到廊下,看着心上人被姐妹們圍在中間。月光為她的紅衣鍍上銀邊,耳尖随着争辯聲輕輕顫動,活像隻炸毛的小貓。他想起白日裡藏在繡繃後的那對金鈴小貓,心底泛起絲絲甜意,悄悄摸出懷中錦帕,在燭火下反複摩挲。
“就以‘春’字開頭!”醉夢香一拍石桌,明黃裙擺掃過聶少凱的手背,吓得地主家公子差點摔了酒杯。豹女清了清嗓子,眼含笑意:“春眠不覺曉——紅兒,該你了!”醉夢紅絞着裙帶,瞥見馮廣坪倚在廊柱上溫柔的目光,忽然福至心靈:“春......春心莫共花争發!”
話音未落,滿院響起哄笑。醉夢紫搖着狐尾起哄:“好啊!五姐這是在說誰呢?”醉夢紅的尾巴“唰”地豎起,慌亂間打翻了酒杯,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一層水霧:“你們......你們就會打趣我!”馮廣坪再也忍不住,上前将她護在身後,對着衆人笑道:“既然紅兒輸了,明日我來替她準備繡線,各位姑娘隻管盡興。”
夜風吹過,紫藤花架沙沙作響,飄落的花瓣沾在醉夢紅的發間。她擡頭望着馮廣坪的側臉,聽着姐妹們的笑鬧聲漸漸遠去,忽然覺得,這被月光浸透的夜晚,比她繡過的任何錦緞都要柔軟綿長。
飛花令的餘韻還在院中萦繞,忽有細雨簌簌敲打芭蕉葉。醉夢泠“呀”地輕呼,魚尾在裙擺下不安地擺動:“不好,忘收曬在湖邊的荷花瓣了!”覓兩聞言立刻抓起鬥笠,少年單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醉夢熙見狀,抄起牆邊的油紙傘,拽着覓風沖進雨裡:“正好試試新練的身法!”
雨勢漸大,衆人忙往屋内躲。醉夢甜踮腳去收廊下晾曬的香囊,橙衣掠過馮廣坪肩頭時,壓低聲音笑道:“廣坪兄,西廂房的窗棂該修了,可别讓雨漏進去濕了紅兒的繡繃。”馮廣坪心領神會,轉身取過牆角的竹梯,卻見醉夢紅抱着繡匣追出來,紅衣在雨簾中如跳動的火焰。
“我幫你扶梯子!”她把繡匣塞給醉夢蘭,貓耳被細雨沾濕,卻仍倔強地豎着。馮廣坪爬上梯子時,能清晰感受到她溫熱的掌心貼在竹梯上,帶着若有若無的茉莉香。雨聲潺潺中,他聽見她小聲嘟囔:“前日你在市集幫我擋雨,今日也算還你了。”
屋檐下,醉夢紫正用狐火烘幹濕透的裙擺,紫色光暈映着納蘭京遞來的幹帕;醉夢艾蹲在門檻邊,把受驚的小兔子攏進懷裡,蘇晚凝默默撐着傘罩住她和兔籠;醉夢青倚着廊柱,青衫下擺滴着水,卻仍專注地翻看被雨淋濕的竹箋,何童舉着油燈湊近,生怕她看不清字迹。
“修好了。”馮廣坪跳下梯子,卻在落地時不慎打滑。醉夢紅 reflexively 伸出尾巴纏住他的手腕,兩人雙雙跌坐在草堆裡。四目相對的瞬間,她耳尖“唰”地紅透,尾巴卻舍不得松開。遠處傳來醉夢香的笑聲:“小心些!别壓壞了我院子裡的海棠!”
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穿過雲層,在積水裡碎成粼粼銀片。醉夢紅掙紮着起身,發現繡鞋沾滿泥漿,正懊惱時,馮廣坪已蹲下身子,解下腰間的汗巾細細擦拭。她望着他低垂的眉眼,聽着院中人聲漸歇,隻覺心跳如擂鼓。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驚起一灘宿鳥,翅膀掠過水面,蕩開滿湖星子。
馮廣坪起身時,指尖還殘留着繡鞋上的溫熱。醉夢紅别過臉去,耳尖上的絨毛沾着雨珠,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她突然想起什麼,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裡頭躺着塊被壓得有些變形的桂花糕:“給你留的,方才鬧着鬧着就忘了......”
話音未落,院角突然傳來“吱呀”一聲,醉夢蘭抱着盞蓮花燈探出腦袋,藍色裙裾上沾着墨漬:“五姐!廣坪哥!快來放燈許願!”她身後跟着南宮潤,書生手裡捧着的竹籃裡,七盞顔色各異的花燈随着步伐輕輕搖晃。醉夢紫不知何時換了身幹爽衣裳,晃着蓬松的狐尾湊過來,紫裙上的銀線在夜色中泛着微光:“本姑娘特意用狐火烘幹的,可别辜負了這份心意。”
衆人簇擁着往湖邊走去。醉夢甜挽着燕子嚴,橙衣與白衣相襯,像極了春日裡盛開的并蒂蓮;醉夢艾的兔耳被晚風拂動,蘇晚凝默默将披風披在她肩頭;醉夢熙扛着軟劍,正興緻勃勃地給覓風講述白天新創的招式。醉夢紅落在隊伍後頭,尾巴不自覺地與馮廣坪的衣角纏在一起。
湖面倒映着滿天星鬥,花燈入水的刹那,碎金般的光芒鋪滿水面。醉夢泠拍着手歡呼,魚尾在淺水區濺起晶瑩的水花:“我的蓮花燈漂得最快!”醉夢香望着随波遠去的明黃色花燈,豹耳微微顫動:“也不知福州的爹娘,會不會看見這盞燈......”聶少凱輕輕握住她的手,沒說話,卻将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紅兒,許了什麼願?”馮廣坪的聲音混着湖水的氣息傳來。醉夢紅盯着水面上那盞繡着金鈴小貓的花燈,耳尖發燙:“不告訴你。”可尾巴卻誠實得很,一圈又一圈纏着他的手腕。她偷偷瞥向身旁人,見他望着花燈的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突然想起初見那日,他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地将野雛菊别在她發間。
夜風漸涼,醉合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時辰不早了,都回屋歇着吧!”衆人這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醉夢紅故意走得慢些,等人群走遠,才從袖中摸出根紅繩,上面串着兩枚小巧的銀鈴铛:“給你的,和繡繃上的配成一對......”話沒說完,就被馮廣坪突然靠近的氣息驚得後退半步。
月光将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湖面上,那盞繡着金鈴小貓的花燈越漂越遠,卻始終亮着,像極了醉夢紅此刻藏也藏不住的心事。
回院的小徑覆着被雨水浸潤的海棠花瓣,醉夢紅的尾巴仍與馮廣坪衣角纏繞,在青石磚上掃出細碎聲響。忽有夜枭長啼劃破寂靜,她下意識往他身側縮了縮,耳尖不安地顫動。馮廣坪察覺到她的瑟縮,伸手将她往内側帶了帶,自己肩頭已貼近爬滿青苔的院牆。
“明日卯時,我在西市橋頭等你。”馮廣坪低頭時,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發頂的珊瑚珠钗,“聽說有波斯商人帶來了會發光的絲線。”醉夢紅擡眼,琥珀色眸子映着廊下未熄的燈籠,像浸了蜜的琉璃:“又哄我,哪有會發光的線......”話未說完,卻見他從袖中掏出片螢火蟲翅膀,瑩藍微光在他掌心流轉,恰好照亮她耳尖驟起的紅暈。
正僵持間,醉夢熙的聲音從轉角傳來:“喲!我當是誰在月下私語!”白衣狼女扛着軟劍大步流星走來,身後覓風抱着她淋濕的披風,滿臉無奈。醉夢紅驚得尾巴“嗖”地縮回裙底,轉身要逃時,卻被馮廣坪輕輕拽住手腕:“别急,你裙擺沾了泥。”說着便蹲下身子,用帕子仔細擦拭她绯色裙裾上的污漬。
醉夢熙吹了聲口哨,劍尖挑起枚落花:“廣坪哥這等細緻,莫不是要把五姐寵成瓷娃娃?”話音未落,醉夢甜的聲音從遠處飄來:“紅兒!快來幫二姐試新釀的桃花酒!”橙衣少女站在廊下,手中酒壺正溢出甜香,燕子嚴默默舉着托盤,上面擺着幾碟桂花糕。
醉夢紅借機掙脫馮廣坪的手,卻在轉身時悄悄将銀鈴铛塞進他掌心。跑出去幾步又回頭,見他站在燈籠昏黃的光暈裡,指間繞着紅繩,嘴角笑意比春日暖陽更溫柔。她的心跳如擂鼓,耳尖發燙,直到醉夢艾拽着她的衣袖往廚房走,仍能感覺到身後那道灼熱的目光。
廚房内熱氣蒸騰,醉夢泠正趴在竈台邊,魚尾有節奏地拍打着地面:“五姐快嘗!覓兩哥哥往酒裡加了蜂蜜!”醉夢紫晃着狐尾往杯中撒花瓣,紫色裙裾掃過醉夢蘭的算盤:“這叫‘花醉月’,喝了便能與心上人共白頭......”話沒說完,就被醉夢青用竹箋敲了腦袋:“又胡言亂語,當心爹爹聽見!”
醉夢紅端起酒杯輕抿,舌尖泛起桃花的清甜。透過氤氲酒氣,她望見院外馮廣坪正與聶少凱、蘇晚凝等人修繕被雨打壞的籬笆,深灰布衫在夜風裡鼓起,偶爾擡頭與她目光相撞,便露出個腼腆的笑。此刻滿屋笑語喧嘩,酒香混着花香,恍惚間,她竟覺得這平凡的煙火氣,比任何仙宮瓊釀都要醉人。
夜已深,醉府的燈火漸次熄滅。醉夢紅抱着繡匣輕手輕腳回到閨房,燭火搖曳間,案頭的茜紗泛着柔和的光澤,未繡完的金鈴小貓仿佛在月光下眨着眼睛。她剛坐下,忽聽得窗棂輕響,擡眼便見馮廣坪的身影映在窗紙上,手裡還舉着個油紙包。
“就知道你惦記着。”馮廣坪閃身而入,身上帶着夜露的清寒,粗布衫下卻裹着溫熱的桂花糖糕,“西市那家鋪子收攤前特意留的。”醉夢紅耳尖發燙,伸手去搶時,尾巴卻先一步卷住了油紙包,惹得兩人同時笑出聲。
月光透過雕花窗棂灑進來,在茜紗上織出細碎的花紋。馮廣坪忽然從懷中掏出個錦盒,打開時,裡面躺着幾根泛着珍珠光澤的絲線,在燭光下流轉着七彩光暈:“波斯商人那裡求來的,說是用鲛人淚染就。”醉夢紅的眼睛瞬間亮如星辰,指尖輕輕撫過絲線,觸感柔滑如流水。
“明日......”馮廣坪話未說完,院外突然傳來醉夢紫的嬉鬧聲,狐火的幽藍光芒透過窗紙一閃而過。醉夢紅慌忙将絲線塞進繡匣,耳尖緊張地豎起:“快躲起來!要是被姐妹們瞧見......”話沒說完,門已被推開,醉夢甜端着醒酒湯站在門口,橙衣上的金線在燭光下閃閃發亮。
“喲,我當是誰呢。”醉夢甜眨了眨眼,将湯碗放在桌上,“廣坪哥留下喝碗醒酒湯再走吧,省得夜裡着了涼。”醉夢紅窘得滿臉通紅,尾巴在身後不安地甩動。馮廣坪倒是坦然,端起湯碗一飲而盡,笑着道謝:“多謝二姐,明日我帶些新鮮的枇杷來。”
待馮廣坪離去,醉夢甜坐在床邊,輕輕梳理着醉夢紅的長發:“紅兒,你繡的那對金鈴小貓,連娘看了都誇精巧。”她頓了頓,聲音溫柔,“廣坪這孩子,倒是個實心眼的。”醉夢紅将臉埋進枕頭,悶聲說道:“二姐又打趣我......”可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藏不住。
窗外,夜莺開始啼唱,月光如水般漫過茜紗,将未繡完的圖案鍍上一層銀邊。醉夢紅望着案頭的絲線,想着明日與馮廣坪的約定,耳尖發燙,滿心都是期待。而此時的醉府,在夜色中靜谧安詳,仿佛連沉睡的海棠,都在做着甜美的夢。
卯時三刻,西市橋頭的晨霧還未散盡。醉夢紅攥着繡帕探頭張望,绯色裙裾掃過青石闆上的露珠,發間珊瑚珠钗随着動作輕顫。忽有艾草香裹着暖意襲來,馮廣坪氣喘籲籲地出現,深灰布衫沾着草屑,懷中卻牢牢護着個油紙包:“渡口的桂花糕剛出鍋,還熱乎。”
兩人并肩穿過熙攘的市集,波斯商人的帳篷在朝陽下泛着異域花紋。醉夢紅的尾巴不自覺地在身後搖晃,盯着攤位上流轉着虹彩的絲線挪不開眼。馮廣坪笑着與商人讨價還價,袖口不經意間掃過她的指尖,驚得她耳尖瞬間通紅。待捧着絲線轉身時,正撞見醉夢艾與蘇晚凝在布莊前挑選靛青布料,兔女耳尖一動,狡黠地朝他們眨了眨眼。
回到醉府時,後院已是熱鬧非凡。醉夢泠蹲在荷花池邊,魚尾攪起滿池漣漪,正央着覓兩哥哥用柳枝編花環;醉夢紫斜倚在紫藤架下,狐火悠悠烤着新摘的梅子,紫色裙裾垂落池中,驚得錦鯉四散逃竄。醉夢紅剛要躲進繡房,卻被醉夢甜拽住手腕:“來得正好!七妹把新釀的梅子酒弄灑了,快來幫忙收拾!”
午後的陽光慵懶地淌過窗棂,醉夢紅伏在繡案前,鲛人淚絲線在銀針下泛着微光。馮廣坪坐在一旁修補農具,時不時擡頭看她專注的側臉——她咬着下唇皺眉的模樣,耳尖随着穿針動作輕輕顫動的神态,都比他見過的任何綢緞更柔軟動人。忽有清風穿堂而過,吹得繡繃上的銀鈴铛叮當作響,驚得醉夢紅擡頭,正巧撞進他含笑的目光。
暮色四合時,醉府飄出陣陣飯香。醉合德戴着圓框眼鏡坐在石桌前,批改着女兒們的課業;林秀琪系着靛藍圍裙,往醉夢熙碗裡夾了塊紅燒魚;聶少凱正幫醉夢香剝蟹殼,明黃裙擺與他的月白長衫挨得極近。醉夢紅低頭扒着米飯,忽覺袖中一動,馮廣坪悄悄塞來顆糖漬青梅,酸甜滋味在舌尖化開時,他已若無其事地與覓風讨論起新收的稻種。
月光爬上屋檐時,醉夢紅抱着未完工的繡品溜到湖邊。馮廣坪早已等在老槐樹下,手中竹蜻蜓在夜風裡輕輕旋轉。兩人并肩坐在草坡上,看醉夢泠在水中追逐流螢,聽醉夢蘭與南宮潤隔着院牆對詩。遠處傳來醉夢紫的驚呼聲,大抵是狐火又燒着了什麼。醉夢紅倚着馮廣坪的肩頭,望着漫天星辰,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即便歲歲年年都如此重複,也永遠不會生厭。她的尾巴悄悄纏住他的手腕,就像針腳永遠纏繞着絲線,藏着訴不盡的溫柔與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