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廣坪走上前去幫忙卸魚,粗布短打的袖口高高挽起,露出小臂上結實的肌肉線條。醉夢紅倚在門廊的朱漆柱子旁,看他利落地将魚按大小分類,濺起的水珠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又順着脖頸滑進衣領。不知怎的,她突然覺得喉嚨發緊,耳尖的貓毛也不受控地輕輕顫動。
“五姐又在偷看廣坪哥!”八妹醉夢熙不知何時湊到她身後,白色勁裝帶起的風掀動她的紅色裙擺。醉夢紅慌忙轉身,卻撞進馮廣坪含笑的目光裡。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漬,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方才分枇杷時藏下的,知道你愛吃甜。”打開油紙,裡面是幾塊裹着糖霜的梅子,在陽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清脆的馬蹄聲。大姐醉夢香的戀人聶少凱騎着高頭大馬而來,明黃色的錦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馬鞍上還挂着個雕花木匣。“紅妹,這是福州新制的胭脂,給你和姐妹們嘗嘗鮮。”他掀開木匣,裡面整齊排列着十二色胭脂膏,每盒蓋子上都繪着不同的花卉紋樣。
二姐醉夢甜捧着剛煮好的艾草茶從廚房走來,橙色圍裙上還沾着面粉:“都别光顧着站着,快嘗嘗新茶!廣坪,你幫我搭把手擺桌子。”馮廣坪應聲而去,路過醉夢紅時,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那一瞬間的觸感,讓她想起昨夜他在燈下為她披衣時,掌心傳來的溫暖。
春日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棂,灑在院中嬉笑的衆人身上。醉夢紅咬了口裹着糖霜的梅子,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開。她望着忙前忙後的馮廣坪,望着姐妹們笑鬧的身影,忽然覺得,這樣平凡又熱鬧的日子,大概就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風掠過院中的玉蘭樹,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許多年後,他們依舊如此,守着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将歲月過成一首綿長的詩。
正當衆人圍聚在院中的石桌旁分食鮮果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醉合德背着竹制書箱跨進院門,藏青色長衫下擺沾着些許泥點,顯然是匆匆從私塾趕回來。“父親!”九妹醉夢泠率先撲過去,粉紅裙擺掃過滿地玉蘭花瓣,“覓兩哥哥送來鮮魚,二姐正要炖湯呢!”
醉合德笑着摸了摸小女兒的頭,目光掃過滿院的年輕人,鏡片後的眼睛眯成兩道彎月:“廣坪又幫着忙活了?瞧這汗濕的後背,快進屋喝碗涼茶。”馮廣坪連忙擺手,接過醉夢甜遞來的粗陶碗,喉結随着吞咽動作上下滾動。醉夢紅倚在葡萄架下,看他額前碎發被汗水黏在皮膚上,突然想起昨夜他借着月光,手把手教自己算賬時,燭火在他側臉上投下的溫柔陰影。
“老爺,有位公子找您。”門房的聲音突然響起。衆人轉頭望去,隻見身着寶藍色錦袍的南宮潤領着個書童走來,衣擺上金線繡的卷雲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伯父安好,”南宮潤作揖行禮,懷中抱着個檀木匣子,“家父聽聞伯父在編纂《江南風物志》,特命我送來家藏的前朝輿圖。”
四姐醉夢青眼睛一亮,青紗裙擺掠過滿地落英,快步上前:“正巧何童在整理草藥圖譜,正缺這些資料!”她說話間,書生何童已從書房轉出,青布長衫洗得發白,卻掩不住書卷氣,手中還握着支狼毫筆,筆尖沾着未幹的墨漬。
喧鬧聲中,七妹醉夢紫突然輕呼一聲。她紫色衣袖拂過石桌,指尖捏着片泛黃的楓葉:“納蘭京前日從北方帶回的,說是塞外早秋的景色。”八妹醉夢熙立刻湊過去,白色劍穗掃過桌面:“等我闖蕩江湖,定要帶回比這更稀奇的玩意兒!”
醉夢紅悄悄退到井台邊,指尖無意識摩挲着井沿的青苔。晨光中,木桶裡的水面泛起細碎漣漪,倒映着她绯紅的臉頰。馮廣坪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溫熱的氣息裹着涼茶的清香拂過耳畔:“明日稻田的日出,說什麼也不能再被錦鯉和糖畫耽擱了。”他的聲音低啞,帶着不容置疑的溫柔,驚得她耳尖的貓毛瞬間豎起。水面的倒影晃動間,兩道身影再度交疊,恍若被時光定格的永恒。
醉夢紅剛要開口應下馮廣坪的邀約,後院突然傳來“咯咯哒哒”的撲翅聲。二姐醉夢甜慌慌張張跑來,橙色圍裙上沾着面粉,發髻歪歪斜斜插着木簪:“快幫忙!新來的蘆花雞飛到樹上去了,怎麼哄都不下來!”話音未落,三姐醉夢艾也跟在後面,綠色裙擺掃過滿地落花,兔耳在頭頂不安地顫動:“那雞還把我晾曬的草藥踩亂了!”
八妹醉夢熙立刻來了精神,抽出軟劍挽了個劍花:“看我把它捅下來!”卻被醉夢紅一把揪住後領:“不許傷着它!”她甩開馮廣坪遞來的帕子,踩着繡鞋往樹下跑,朱紅裙擺掠過青石闆,驚起一群覓食的麻雀。仰頭望着樹枝間撲棱的蘆花雞,貓瞳裡泛起狡黠的光,從袖中摸出塊偷藏的桂花糕。
“小乖乖,下來就給你吃。”她輕聲哄着,耳尖的貓毛随着語調輕輕顫動。蘆花雞歪頭盯着糕點,撲扇翅膀的動靜漸漸小了。馮廣坪不知何時搬來竹梯,藏青短打被汗水浸透,卻穩穩扶住梯子:“當心摔着。”醉夢紅踩着竹梯往上爬,發間珊瑚珠流蘇搖晃着掃過他的臉頰。
就在蘆花雞低頭啄食的瞬間,醉夢泠突然從假山後探出頭,粉紅裙擺沾着草屑:“我來幫忙!”她舉起裝滿小米的竹籃,卻驚得蘆花雞振翅亂飛。慌亂中醉夢紅險些從梯子上摔下,被馮廣坪長臂一撈穩穩接住。兩人跌坐在草地上,驚起一片紛飛的柳絮,醉夢紅的臉埋在他帶着泥土氣息的衣襟裡,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混着他溫熱的呼吸。
“抓到了!”大姐醉夢香的聲音突然響起。衆人擡頭,隻見身着明黃綢緞的她如獵豹般躍上樹梢,單手擒住蘆花雞的翅膀,金線繡的豹紋随着動作閃爍:“笨五妹,這點小事還得勞煩姐姐。”她輕盈落地,卻在看到馮廣坪懷裡的醉夢紅時,眨了眨眼睛露出促狹的笑。
夕陽漸漸染紅天際,醉夢紅蹲在雞舍前,看着重新歸巢的蘆花雞啄食米粒。馮廣坪蹲在她身旁,指尖悄悄勾住她的小指:“明日日出,這次我帶着糯米團子來叫你,貓姑娘總不會拒絕早飯的誘惑吧?”醉夢紅耳尖發燙,卻反手握住他粗糙的手掌,貓瞳映着天邊晚霞:“要是敢遲到,就把你的糯米團子喂雞。”兩人相視而笑,身後傳來姐妹們的笑鬧聲,混着廚房飄來的魚湯香氣,在暮色裡釀成最甜的酒。
暮色漸濃時,廚房飄出的魚湯香氣裹着艾草餅的甜暖,将衆人攏在院中的雕花圓桌旁。醉合德戴着圓框眼鏡,慢條斯理地給小孫女們分着魚肉,鏡片後的目光不時掃過馮廣坪——見他正将剔除骨刺的魚肉細心放進醉夢紅碗裡,白瓷碗碰撞發出清響,老塾師嘴角不易察覺地彎起。
“廣坪這手藝,比我家廚子還利落。”聶少凱晃着折扇調侃,明黃衣擺上的金線豹紋随着動作流淌,“我家那池塘裡的錦鯉,哪天也要請你去料理料理。”話落,醉夢香橫了戀人一眼,豹紋裙擺輕掃過他腳背:“又打趣人,當心紅兒撓你。”醉夢紅耳尖發燙,偷摸往馮廣坪身邊挪了挪,绯色裙裾與他藏青褲腳交疊出深淺不一的光影。
突然,巷口傳來賣麥芽糖的梆子聲。醉夢泠“呀”地跳起來,粉紅衣袖掃翻了茶盞,水花濺在何童攤開的草藥圖譜上。“我去買!”八妹醉夢熙已抽出軟劍鞘當飛镖,作勢要翻牆,卻被六姐醉夢蘭揪住後領。藍衣女子懷裡的算盤珠子嘩啦作響,玉鼠發簪随着動作輕晃:“莫胡鬧,讓覓兩順路帶回來便是。”
馮廣坪默默起身收拾狼藉,指尖碰到醉夢紅慌亂擦拭桌案的手。她觸電般縮回,卻見他掌心攤開顆油紙包着的饴糖,糖塊上還沾着細小的芝麻:“方才在廚房藏的,貓姑娘可還滿意?”醉夢紅咬着下唇接過,饴糖的甜意漫開時,聽見他壓低聲音:“明日寅時三刻,我在西角門等你,帶着新磨的豆漿。”
夜風穿堂而過,吹得院角風鈴叮咚作響。醉夢紅望着馮廣坪被燈籠拉長的背影,看他與蘇晚凝讨論新稻種時眉飛色舞的模樣,忽然覺得這平凡院落裡的煙火氣,竟比西子湖的月色還要醉人。她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饴糖紙,耳尖的絨毛在夜風中輕輕顫動,滿心都是對明日晨霧裡稻田的期待。
寅時三刻的梆子聲剛落,醉夢紅就裹着绯紅鬥篷溜出西角門。月光給石闆路鍍了層銀霜,她貓着腰避開巡夜更夫,耳尖的絨毛因緊張微微顫動。遠遠望見馮廣坪倚着棗紅馬等候,藏青披風下擺系着的銅鈴随着動作輕響,馬鞍上挂着的雙層食盒飄出豆漿的甜香。
“算準你要遲到。”馮廣坪伸手将她拉上馬背,掌心的溫度透過薄綢手套傳來。醉夢紅撞進他懷裡,嗅到對方衣襟上混着稻香的皂角味,慌亂中踩空的腳被他穩穩托住。棗紅馬踏着晨霧疾馳,她緊緊攥着馮廣坪的衣袖,看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遠處的稻田像鋪展開的墨綠綢緞。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他們已停在田埂上。馮廣坪鋪開粗布墊子,從食盒裡取出溫熱的糯米團子和雕花竹筒裝的豆漿。醉夢紅跪坐在墊子上,绯紅裙擺垂落在新抽的稻苗間,耳尖随着晨風輕輕晃動。“嘗嘗,加了桂花蜜。”馮廣坪撕開油紙,團子上還沾着幾顆松子,“昨兒半夜和你二姐學的手藝。”
醉夢紅咬下一口,軟糯的糯米在舌尖化開,甜香混着晨露的清冽。她轉頭望去,馮廣坪正用帕子擦拭她嘴角的碎屑,藏青色衣袖被朝陽染成琥珀色。遠處傳來布谷鳥的啼叫,驚起稻田裡的白鹭,潔白的羽翼掠過他們交疊的倒影。
“下月要插秧了。”馮廣坪忽然開口,手指無意識摩挲着腰間的牛皮錢袋——那上面歪歪扭扭繡着的小貓爪,是醉夢紅去年生辰的禮物。“等忙完這陣,帶你去看運河上的花燈。”他聲音放輕,驚得醉夢紅耳尖猛地豎起,貓瞳裡映着初升的朝陽,比手中的糯米團子還要滾燙。
突然,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八妹醉夢熙騎着白馬飛馳而來,白色勁裝獵獵作響,腰間酒葫蘆晃出清脆聲響:“好啊你們!偷偷賞日出也不叫我!”她翻身下馬,劍穗掃過醉夢紅的裙擺,“快分我個團子,我剛把覓風的木劍拆了研究新招式!”
醉夢紅慌忙護住食盒,卻被馮廣坪笑着攔住。他又掏出個油紙包,裡面是幾塊撒着白芝麻的千層餅:“早料到有人要蹭飯。”說話間,東方的朝陽已完全躍出地平線,金色的光芒灑在三人身上,驚起的露珠從稻葉滾落,在泥土裡綻開細小的水花。
醉夢熙咬着千層餅,忽然指着遠處水田驚叫:“快看!那不是三姐夫和三姐?”衆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晨霧未散的稻田裡,身着翠綠襦裙的醉夢艾正蹲在田埂邊,兔耳随着動作輕輕聳動,手裡捧着一株嫩綠的稻苗。蘇晚凝挽着褲腳立在水中,藏藍短打沾滿泥漿,正小心翼翼地将稻苗插進泥土,每一個動作都輕柔得像是在擺弄最珍貴的寶物。
“難怪天不亮就找不見人。”馮廣坪笑着搖頭,從食盒底層摸出個油紙包,“蘇兄弟托我帶的艾草香囊,說是防蚊蟲的。”醉夢紅接過香囊,指尖觸到繡着的小兔子圖案,扭頭看向馮廣坪:“你倒是熱心,什麼事都要管。”嘴上嗔怪,卻把香囊緊緊攥在手心,貓瞳裡漾着笑意。
說話間,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九妹醉夢泠提着濕漉漉的粉裙,赤着腳從溪邊跑來,發間銀魚發飾随着跑動叮當作響。“五姐!廣坪哥!”她手裡捧着個荷葉包,水珠順着荷葉邊緣滴落,“覓兩哥哥在溪邊抓了螃蟹,說等會兒來烤!”話音未落,就瞥見醉夢熙手中的千層餅,眼睛頓時亮起來,“八姐也在!分我一口!”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身着靛藍長衫的南宮潤抱着一摞竹簡匆匆趕來,發間玉簪上的小老鼠吊墜晃個不停。“紅姑娘,廣坪兄!”他喘着粗氣,“方才在書齋找到本前朝農書,裡面記載了特殊的灌溉之法……”話未說完,就被醉夢蘭捂住嘴,藍裙女子無奈地笑:“呆子,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晨風掠過稻田,掀起層層碧浪。醉夢紅倚着馮廣坪的肩頭,看姐妹們笑鬧着分食點心,聽蘇晚凝講解新稻種的培育方法,南宮潤和何童為書中記載争論得面紅耳赤。她悄悄伸手,勾住馮廣坪的小指,感受到對方回握的力度,耳尖的絨毛輕輕顫動。遠處的朝陽越升越高,将衆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在泥土上繪出一幅鮮活的畫卷,而她知道,這樣溫暖又熱鬧的日子,還會有很多很多。
正當衆人圍在田埂邊分享點心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大姐醉夢香騎着通體雪白的駿馬疾馳而來,明黃色的裙擺随風飛揚,金線繡的豹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勒住缰繩,翻身下馬時帶起一陣香風:“好啊你們,背着我偷偷賞景!”聶少凱緊随其後,喘着粗氣從馬背上取下個雕花食盒:“紅妹,福州運來的荔枝,嘗嘗鮮。”
二姐醉夢甜的聲音從田埂另一頭傳來,橙色圍裙上還沾着面團:“都别光站着!快來幫我搭烤架!”燕子嚴默默跟在她身後,懷裡抱着一捆幹柴。三姐醉夢艾摘下草帽扇風,兔耳被汗水黏在鬓角:“晚凝,快過來歇歇,新稻種的事待會兒再說!”蘇晚凝卻固執地蹲在田裡,沾滿泥漿的手還攥着稻苗:“再試最後一株!”
醉夢紅被馮廣坪拉到樹蔭下,看着他從馬背上取下藤編坐墊鋪在草地上。“當心露水沾濕裙擺。”他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醉夢紅耳尖發燙,貓瞳裡倒映着他含笑的眉眼,突然想起昨夜燈下,他教她算賬時,燭火在他睫毛上投下的細碎陰影。
“五姐!快來幫忙!”八妹醉夢熙的喊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隻見醉夢熙和覓風正在溪邊支起簡易竈台,白色勁裝沾滿水漬。醉夢紅小跑過去,绯色裙擺掠過嫩綠的稻苗,驚起幾隻停在葉尖的蜻蜓。她蹲下身幫忙清洗螃蟹,冰涼的溪水漫過指尖,卻不及馮廣坪遞來的帕子溫暖——他不知何時跟過來,将繡着小貓爪的帕子輕輕搭在她濕漉漉的手上。
遠處傳來何童的驚歎聲。衆人轉頭望去,見四姐醉夢青正将一條翠綠的小蛇盤在肩頭,細長的蛇尾纏在她青色衣袖上。“這小家夥受傷了。”醉夢青柔聲說道,何童舉着藥箱站在一旁,緊張得額頭直冒冷汗:“青兒,小心些……”六姐醉夢蘭見狀,從袖中掏出一把炒瓜子分給衆人:“都别看熱鬧了,快來嘗嘗南宮潤炒的瓜子!”
七妹醉夢紫倚着楓樹,紫色裙擺掃過滿地楓葉,正和納蘭京低聲說着什麼。她忽然捂嘴輕笑,狐耳在發間輕輕晃動。九妹醉夢泠蹲在溪邊,粉紅裙擺幾乎浸在水中,正和覓兩哥哥比賽打水漂。小小的石子掠過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倒映着衆人歡笑的臉龐。
馮廣坪不知何時在她身邊坐下,遞來一顆剝好的荔枝。醉夢紅咬下晶瑩的果肉,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散開。她轉頭看向他,晨光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藏青色的衣襟随着微風輕輕擺動。遠處傳來姐妹們的笑鬧聲,混着稻田裡泥土的芬芳,這一刻,她忽然希望時光永遠停駐在此。
日頭漸高時,溪邊的烤架已架起青煙。燕子嚴将裹着荷葉的螃蟹小心推進炭火,醉夢甜踮着腳往鐵鍋裡倒魚湯,橙色圍裙被熱氣熏得發皺,卻不忘叮囑:“廣坪,幫我看看火侯!”馮廣坪應聲蹲下,藏青短打蹭上煤灰,仍利落地調整着柴火間隙。醉夢紅蹲在他身旁,伸手去撿滾落的木柴,發間珊瑚珠不經意掃過他手背,驚得兩人耳尖同時發燙。
“讓開讓開!”醉夢熙舉着滋滋冒油的烤肉竄過來,白色勁裝濺滿油星,“嘗嘗本俠女的手藝!”話音未落,烤肉就被眼疾手快的醉夢泠搶走半塊,粉紅裙擺沾着草屑:“八姐慢些,燙!”覓兩哥哥連忙遞過竹筒涼茶,目光始終追随着小女友蹦跳的背影。
樹蔭下,南宮潤展開泛黃的農書,手指點着某處記載:“此處提到以竹筒引山泉灌溉,正适合廣坪兄的新田。”何童探頭張望,青布長衫蹭到醉夢青盤着小蛇的手臂,吓得後退半步又紅着臉湊回來記錄。醉夢艾突然指着稻田驚呼,兔耳豎直:“晚凝!你看那株稻苗!”蘇晚凝丢下啃了一半的飯團,深一腳淺一腳踩進泥裡,綠色短打沾滿泥漿卻笑得燦爛:“新稻種抽穗了!”
聶少凱展開帶來的錦緞,鋪在草席上給衆人展示:“福州新織的雲錦,正适合給香兒裁衣裳。”醉夢香挑眉,豹紋裙擺掃過綢緞:“就會哄人,倒是紅兒的嫁衣……”話未說完就被醉夢紅飛撲着捂住嘴,绯色衣袖下露出通紅的耳尖。馮廣坪别過臉咳嗽,卻偷偷将新烤好的糯米團子塞進她掌心。
暮色漫過稻田時,衆人歪歪扭扭躺在草垛上。醉夢紫的狐尾懶洋洋垂在納蘭京腿上,醉夢蘭數着天上的星星,算盤珠子在指間無意識撥動。八妹醉夢熙和覓風比劃着新學的招式,劍穗掃落幾片楓葉。醉夢紅枕着馮廣坪的藏青披風,貓瞳望着漫天流螢,忽然感覺指尖被輕輕勾住。
“下月運河放燈,”馮廣坪的聲音混着稻香落在耳畔,“帶你去吃桂花糖糕,再買個會發光的貓形燈籠?”醉夢紅轉身時,發間銀鈴輕響,倒映在他眼底的星光比流螢更亮。遠處傳來醉合德喚女兒們歸家的聲音,混着醉夢泠哼的小調,與溪水潺潺、稻田沙沙聲融成江南最綿長的歌謠。竹影搖曳間,九姐妹的笑聲和戀人的低語,在暮春的晚風裡飄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