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夢蘭被南宮潤拉着躲進茶棚,藍絹外衫下擺已濕了半截。她正抖着裙角,忽然瞥見南宮潤解下月白長衫披在她肩頭,衣擺垂落處露出内搭的靛青色中衣——竟是與她襦裙相近的顔色。“莫要着涼。”他說話時喉結輕動,指尖在遞過油紙包的梅花糕時微微蜷起,“方才看你隻嘗了一口。”
茶棚外,醉夢紫倚着紅漆柱子輕笑,紫色裙裾上的銀狐紋在雨霧中若隐若現:“納蘭公子,你這把湘妃竹傘,可舍得借予旁人?”納蘭京挑眉将傘骨一轉,傘面恰好遮住兩人頭頂:“我的傘,自然隻護持紫姑娘一人。”話音未落,醉夢泠已舉着荷葉蹦過來,水珠順着葉脈滴在她鼻尖:“我有荷葉傘!還能接雨水釀酒呢!”
雨勢漸大,屋檐下的銅鈴被風吹得叮咚作響。醉夢蘭咬着梅花糕,看着雨簾中醉夢熙與覓風比試拳腳,濺起的水花沾濕了兩人褲腳;醉夢甜撐着燕子嚴遞來的油紙傘,正踮腳為他整理被雨打濕的衣襟。她忽然想起家中母親常說的話:“日子啊,就像揉進香丸的花瓣,看似零散,合在一起才是滋味。”
“在想什麼?”南宮潤的聲音打斷她思緒。他伸手替她拂去發間沾着的糖霜,指腹擦過臉頰時,驚得她耳尖微微發燙。遠處傳來更鼓聲,雨幕裡的燈籠在夜色中暈染成暖黃的光斑,恍惚間竟與案上未封爐的香丸香氣重疊,釀成了這江南春夜裡最綿長的溫柔。
雨勢稍歇時,衆人踩着積水往回走。醉夢泠突然指着天上裂開的雲縫歡呼:“快看!有彩虹!”粉衣沾着泥點的她踮腳去夠空中若隐若現的光暈,發間銀魚钗随着動作晃出細碎銀光。醉夢熙順手将長劍鞘往肩頭一扛,白色勁裝濕漉漉地貼着脊背,卻仍挑眉笑道:“不如比比誰先跑到橋頭?”話音未落,已拉着覓風沖進還在飄雨的街巷。
醉夢蘭被南宮潤牽着走在最後,他長衫的溫度透過衣料滲進肌膚,腳步不疾不徐地避過積水。路過一處開滿晚薔薇的矮牆時,她突然掙開手,變回鼠形順着牆根疾跑,灰褐毛發上還沾着雨水,卻靈活地叼回朵半謝的粉薔薇。再變回人身時,發間已多了朵帶着露水的花,她将花瓣上的水珠抖在南宮潤手背:“給你,比你書房的墨寶香。”
“倒是會偷閑。”南宮潤笑着用帕子替她擦去臉頰的水漬,指尖擦過她耳尖時故意頓了頓,惹得她耳尖立刻縮成兩個毛茸茸的小球。前方傳來醉夢紫的輕笑,紫色裙擺掃過青石闆上的水窪,她搖着半濕的折扇調侃:“六妹這偷香的本事,倒不愧是鼠女本色。”納蘭京适時撐開傘替她擋住飄落的雨滴,扇面上未幹的墨迹在水汽中暈染成朦胧的山水。
行至西子湖畔,月光正巧穿透雲層。醉夢甜忽然停步,橙色裙裾在夜風裡輕輕翻飛,她指着湖面驚呼:“瞧!魚兒在銜月亮!”醉夢泠立刻趴在石欄上,粉衣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中,發間銀魚钗與湖中遊魚相映成趣:“是我的同族!它們在跳香丸舞呢!”
醉夢蘭望着湖面,忽然想起還在爐中煨制的安神香丸。轉頭看向身旁的南宮潤,他正專注地将她被風吹亂的發絲别到耳後,月白長衫在夜色中泛着微光,腕間藍絲縧随着動作輕晃。遠處傳來醉夢熙的笑鬧,夾雜着覓風無奈的勸阻,而醉夢紫與納蘭京不知何時走到了前頭,絮語随着夜風飄來又散去。這江南雨後的夜,竟比最珍貴的香料還要細膩綿長。
回到南宮府時,更漏已敲過三下。醉夢蘭惦記着香室裡的泥爐,腳步不自覺加快,藍絹外衫掠過回廊下懸挂的茉莉花串,驚落幾滴夜露。南宮潤跟在她身後,望着她發間那朵半蔫的薔薇花,嘴角笑意愈發溫柔。
推開香室門,袅袅沉香撲面而來。醉夢蘭輕嗅空氣中的氣息,鼠耳在發間微微顫動:“火候剛剛好。”她快步走到泥爐前,玉白的手指懸在爐口上方感受溫度,月白襦裙被爐火映得泛起暖光。南宮潤取來銅鉗,兩人默契地配合着打開爐蓋,琥珀色的火光頓時躍出,将滿室香丸照得晶瑩剔透。
“六姐!我們來啦!”醉夢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粉衣上還沾着路上的草屑,身後跟着滿臉笑意的醉夢紫和納蘭京。醉夢紫搖着折扇湊近泥爐,紫色裙擺掃過地上的香灰:“這香氣,比我新調制的胭脂還要勾人。”納蘭京順手将她散落的發絲别到耳後,眼中滿是縱容:“紫姑娘若喜歡,讓南宮兄制一爐胭脂香便是。”
說話間,醉夢熙風風火火地闖進來,白色勁裝沾滿塵土,劍鞘上還挂着片楓葉:“好香!這香丸給我,夜裡練武就不犯困了!”覓風無奈地跟在後面,伸手替她整理歪掉的束發帶。醉夢甜和燕子嚴也攜手而至,橙色裙裾與燕子嚴的月白衣衫交相輝映,宛如畫中走來的璧人。
醉夢蘭望着滿屋的親人,心中泛起暖意。她小心翼翼地将香丸取出,藍絹衣袖滑落時,露出腕間南宮潤送的銀鈴手鍊。“嘗嘗新方。”她将香丸分給衆人,目光落在南宮潤身上,“這次加了合歡花,但願能助眠。”
南宮潤接過香丸,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掌心:“六姑娘的心意,比任何香料都珍貴。”他的聲音不大,卻讓醉夢蘭耳尖發燙。窗外,夜莺再次啼叫,與屋内的談笑聲、香丸的氤氲氣息交織在一起,編織成一幅最美好的江南春夜圖。
香丸的餘溫還在指尖萦繞,醉夢泠突然拽着醉夢蘭的衣袖蹦跳起來,粉衣上的魚鱗紋在燭火下一閃一閃:“六姐!明日我們去湖上采蓮蓬好不好?聽說荷葉裹着香丸烤,會有特别的清香!”她亮晶晶的眼睛掃過衆人,發間銀魚钗随着動作輕晃,“再叫上大姐和聶公子,他上次說要教我撒網!”
醉夢熙聞言把長劍往牆上一挂,白色束腰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卻興緻勃勃地接話:“算我一個!正好試試新打的魚叉!”覓風無奈地搖頭,伸手替她拍去肩頭的草屑,掌心的老繭蹭過她勁裝的布料:“先把你那把歪了刃的劍修好再說。”兩人拌嘴的模樣,惹得醉夢甜掩唇輕笑,橙色裙裾随着笑聲輕輕擺動。
南宮潤替醉夢蘭将散落的藍絹外衫系好,動作自然得仿佛重複過千百次。他望着衆人笑鬧的模樣,忽然想起書房裡未完成的《江南香志》,筆尖懸在宣紙上許久未落的“情”字,此刻倒有了鮮活的注腳。“明日寅時,我讓廚房備些桂花蜜。”他俯身時,袖中滑落半片曬幹的茉莉花瓣,“用來配蓮子糕,想必不錯。”
醉夢蘭耳尖發燙,彎腰撿起花瓣時,瞥見醉夢紫正朝她擠眉弄眼。七妹紫色襦裙上的九尾狐繡工精緻,此刻随着她搖扇的動作若隐若現:“南宮公子這心思,比我調的香料還細膩。”納蘭京适時遞上一方絲帕,替她擦去額角的薄汗,折扇輕點她鼻尖:“倒像隻偷嘗香粉的小狐狸。”
更鼓聲再次傳來時,衆人仍圍在香室不肯散去。醉夢蘭看着醉夢泠枕着覓兩哥哥的手臂打盹,粉撲撲的臉上還沾着香丸碎屑;醉夢艾與蘇晚凝湊在案前,用算盤計算着香料的配比;醉夢青倚着何童肩頭,輕聲念着新寫的香詩。爐火将熄未熄,映得南宮潤側臉輪廓柔和,他忽然伸手将她鬓邊的薔薇花扶正,指尖殘留的香粉與花香融為一體,在靜谧的夜色裡釀成最溫柔的甜。
正當衆人笑鬧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醉夢熙警覺地握住劍柄,白色身影如離弦之箭般沖向門邊,卻在看清來人後挑眉輕笑:“原來是大姐和聶公子!怎的這時候來了?”醉夢香一襲明黃襦裙踏進門,發間的豹紋金飾随着步伐輕晃,身後的聶少凱抱着個檀木箱子,額頭沁着薄汗:“連夜快馬送來的,說是西域進貢的安息香!”
醉夢蘭眼睛瞬間亮如星辰,變回鼠形“嗖”地竄上案幾,灰褐毛發沾着香粉,爪子扒着箱子邊緣直打轉。南宮潤無奈又寵溺地笑着,伸手将她捧回掌心,月白袖口掃過她毛茸茸的肚皮:“當心迷了眼。”他打開箱子的刹那,馥郁而神秘的香氣頓時彌漫整個香室,醉夢泠揉着惺忪睡眼湊過來,粉衣蹭着箱子邊緣:“像...像浸了蜜的月光!”
“這香料用來配龍腦,安神效果定能更上一層。”醉夢青撫着青色裙裾,蛇形耳墜随着話音輕晃。何童立刻取出筆墨,在宣紙上沙沙記錄:“再添些本地的甘松,或許能中和西域香料的燥性。”醉夢艾則抱着算盤哒哒撥動,綠色裙角掃過滿地香屑:“按這個配方,下次制香得加三倍的蘇合香。”
醉夢甜忽然指着窗外驚呼,橙色裙裾掠過門檻:“快看!東邊的天空泛起魚肚白了!”衆人這才驚覺,不知不覺竟已談至破曉。湖面的晨霧漫進香室,與安息香的氣息纏繞交融,醉夢蘭望着南宮潤被晨光鍍上金邊的側臉,他正專注地将香料分類,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明日的采蓮...”醉夢泠打着哈欠,發間銀魚钗歪向一邊,“還去嗎?”醉夢紫搖着半開的折扇輕笑,紫色裙上的銀線在晨光中流轉:“去!帶着新香料,在船上制香,倒比在府中更多幾分野趣。”她說着,朝納蘭京抛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惹得衆人再度笑作一團。
晨光漸盛,香室裡的燭火漸漸黯淡。醉夢蘭變回人身,藍絹外衫沾着安息香的氣息,忽然被南宮潤輕輕拽住手腕。他遞來一塊溫熱的梅花糕,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忙了整夜,該填填肚子。”她咬下一口,糕點的甜與香料的香在舌尖化開,恍惚間,竟覺得這平凡又熱鬧的日子,比任何珍貴香料都要令人沉醉。
天邊朝霞如錦,将衆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醉夢香忽然撫着明黃裙擺,狡黠一笑:“既明日要去采蓮制香,不如今日就來場‘香料比試’?”她指尖輕點聶少凱懷中的檀木箱,豹紋金飾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就用這安息香為引,看誰制出的香最合心意。”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響應。醉夢紅晃了晃腕間的貓爪鈴铛,紅色羅裙旋出熱烈的弧度:“我定能用這安息香調出讓馮郎癡迷的胭脂香!”馮廣坪耳尖泛紅,卻仍認真點頭:“紅兒制的香,自是天下無雙。”醉夢紫搖着折扇輕笑,紫色衣擺上的銀狐似要躍出:“論調香,可别被我這小狐狸搶了風頭。”
醉夢蘭望着衆人摩拳擦掌的模樣,心中泛起暖意。她低頭整理藍絹外衫,卻見南宮潤已将研磨好的龍腦推到她面前,月白衣袖上還沾着昨夜的香粉:“六姑娘打算用何秘方?”他的聲音裹着晨霧的濕潤,驚得她耳尖微微發燙。
“加...加些夜來香。”她慌忙開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銀鈴手鍊,“安息香性烈,夜來香柔潤,或許...”話未說完,南宮潤已取來幹燥的夜來香花瓣,骨節分明的手指将花瓣碾成細碎的粉末,“與六姑娘所想不謀而合。”他擡頭時,晨光正巧落在他眼底,漾起溫柔的漣漪。
醉夢泠突然抱着瓷罐沖過來,粉衣上沾着蜂蜜漬:“我加百花蜜!香香甜甜的肯定好!”醉夢熙則扛着劍大笑:“我隻需這香能提神醒腦,好讓我練劍時不犯困!”覓風無奈地替她擦去額角的汗珠,眼中滿是寵溺。
香室裡頓時熱鬧非凡。搗杵撞擊青石臼的聲響、稱量香料的算盤聲、笑鬧聲交織在一起。醉夢蘭望着南宮潤專注稱量香料的側臉,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起。當他的指尖不小心沾上香粉,朝她晃了晃手時,她忍不住笑出聲,仿佛這世間最珍貴的,不是西域進貢的香料,而是此刻與他共度的瑣碎時光。
晨光完全漫進香室時,衆人已各自占據一方案台。醉夢艾的綠裙掃過散落的蘇合香,兔兒形狀的發飾随着搗香料的動作輕輕搖晃:“我再加些茯苓,定能讓香丸更添幾分清潤。”蘇晚凝在一旁研磨白芷,商人家公子特有的精明目光此刻滿是溫柔:“艾兒這主意,倒與醫書上的安神方子不謀而合。”
醉夢紫半倚在案幾上,紫色衣袖垂落露出腕間銀镯,狐狸形狀的镯頭随着她調配香料的動作微微晃動。納蘭京撐着下巴看她将玫瑰花瓣細細切碎,折扇輕點她鼻尖:“紫姑娘莫不是想把整座花園都揉進香裡?”惹得醉夢紫佯怒,抓起一撮檀香粉作勢要撒。
醉夢蘭變回鼠形,靈巧地穿梭在香料架間,灰褐尾巴掃過堆疊的宣紙。南宮潤望着她忙碌的身影,唇角不自覺上揚,提筆在宣紙上寫下:“西域安息,江南夜香,相融相生,恰似...”筆尖懸在半空,他目光追随着醉夢蘭跳上案幾的身影,最終落下“佳偶”二字。
“南宮公子又在偷偷寫情詩?”醉夢泠突然探出頭,粉撲撲的臉上沾着蜂蜜,發間銀魚钗險些戳到宣紙上的墨迹。她捧着裝滿百花蜜的陶罐,小心翼翼地往香泥裡滴了幾滴:“我的香肯定最甜!等覓兩哥哥聞到,定會說比我釀的桃花酒還好!”
醉夢熙将劍鞘往地上一放,白色勁裝挽起袖口,露出小臂上練武的傷痕:“快些制香!我還等着帶着新香去練劍!”覓風默默将一杯涼茶推到她手邊,眼神裡盡是無奈與寵溺:“先歇口氣,當心又練到忘了時辰。”
醉夢蘭變回人身,藍絹外衫蹭上了點點香粉。她望着南宮潤将夜來香與安息香細細混合,突然想起幼時母親說過,好香需經慢火煨、細工磨,正如這綿長歲月裡,與心愛之人共度的每分每秒,都在悄然釀成最動人的芬芳。窗外,早莺的啼鳴與香室内的談笑聲交織,晨光為衆人的身影鍍上金邊,仿佛時光也在此刻沉醉。
正當衆人專注制香時,忽聽得院外傳來清脆的銅鈴聲。醉夢泠耳朵一動,粉衣翻飛着沖向門口:“是父親母親來了!”果然,醉合德身着藏青色長衫,手中握着一卷泛黃的《香經》,林秀琪挽着竹籃,藍布裙裾沾着晨露,裡面滿滿當當地裝着剛摘的薄荷葉。
“聽說你們得了西域安息香,”醉合德推了推鼻梁上的銀絲眼鏡,目光掃過滿室忙碌的女兒們,私塾先生特有的溫和嗓音裡帶着笑意,“也不叫上我這老頭子瞧瞧?”林秀琪則徑直走到醉夢蘭身邊,伸手替她理了理淩亂的藍絹外衫,指尖輕輕拂過女兒耳尖:“熬夜制香,眼睛可酸了?”
醉夢甜立刻捧着剛揉好的香泥湊過來,橙色裙角掃過地上的香料碎屑:“母親快聞聞,我加了您教的迷疊香!”燕子嚴在一旁緊張地搓着手,生怕自己幫忙研磨的紫蘇不夠細碎。醉夢香揚起明黃裙擺,豹紋金飾叮當作響:“父親,您說用安息香配龍涎香,能不能制出霸道些的香?”聶少凱連忙将記錄配方的宣紙展開,福州地主家公子的派頭在此刻化作讨好的殷勤。
南宮潤向醉合德恭敬行禮,目光不經意間與醉夢蘭交彙。她正變回鼠形,叼着幾片薄荷葉蹦到他手邊,灰褐毛發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多謝六姑娘的‘援手’。”他輕聲調侃,将薄荷葉碾碎混入香泥,指尖殘留的綠意與香粉相融,“這般靈動,倒真像偷運糧草的小将軍。”
醉夢熙突然将捏好的香丸高高舉起,白色勁裝被汗水浸濕:“我的提神香成了!覓風,明日卯時的晨練,看我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覓風笑着搖頭,伸手接住她險些掉落的香丸,掌心的溫度傳遞着無聲的縱容。醉夢紫搖着半開的折扇,紫色裙擺掃過納蘭京的繡鞋:“公子可瞧好了,本姑娘的魅惑香,定能讓你今夜輾轉難眠...”話音未落,已惹來一陣哄笑。
香室裡飄着混合的香氣,有西域香料的濃烈,有江南花草的清甜,更有家人相聚的溫馨。醉夢蘭變回人身,藍絹外衫上沾着薄荷葉的清香。她望着南宮潤認真雕刻香丸紋路的側臉,看着父母欣慰的笑容,聽着姐妹們歡快的笑鬧,忽然覺得,這平凡日子裡的每一縷煙火氣,都比任何名貴香料更讓人眷戀。窗外,柳絮紛飛,與香霧纏繞,将這一幕溫柔地包裹其中。
日頭漸升至中天,香室裡蒸騰的熱氣混着七十二種香料氣息,氤氲成一片朦胧的霧霭。醉合德将《香經》攤在沉香木案上,枯瘦的手指點着泛黃書頁:“西域安息香性烈,需以江南軟香調和,恰似...”他話音未落,醉夢泠已舉着滴着蜜的木勺蹦過來,粉衣上沾着的桂花碎屑簌簌落在書頁間,“像我把百花蜜倒進涼茶裡!又甜又清爽!”
林秀琪笑着接過女兒手中不成形的香丸,藍布圍裙兜住滾落的香泥:“慢些慢些,當心燙着。”她指尖撫過香丸表面,忽然想起多年前抱着襁褓中九個女兒的光景,那時她們還不及香丸大小,如今卻能将香料玩弄得這般出神入化。醉夢紅晃着貓爪鈴铛湊過來,紅色裙擺掃過母親膝頭:“娘,我這胭脂香加了玫瑰露,您聞聞,是不是比您年輕時的脂粉還香?”
南宮潤将刻着蘭草紋的香丸放入匣中,擡頭時正撞見醉夢蘭變回人身。她藍絹外衫的系帶不知何時散開,發間銀鈴随着動作輕響,耳尖還沾着一抹香粉。“又偷看。”她佯怒地瞪他一眼,卻主動湊過去查看香丸的紋路,發絲掃過他手背時,帶起一陣若有似無的夜來香氣息。
院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八妹醉夢熙提着劍沖進來,白色勁裝濺滿泥點:“不好了!城西漕運碼頭有香料船擱淺,船主說...”她話未說完,醉夢香已抓起明黃披風:“我與聶郎去瞧瞧,豹女的腳力運貨最是穩妥!”聶少凱應聲跟上,腰間玉佩撞出清脆聲響。醉夢青蛇形耳墜輕晃:“我與何郎去查看香料是否受潮,蛇類最擅鑽縫尋漏。”
待衆人散去,香室裡隻剩醉夢蘭與南宮潤。他替她重新系好藍絹外衫的系帶,動作輕柔得仿佛在绾一縷香絲:“明日去湖上采蓮,我備了新的隔水香匣。”醉夢蘭耳尖發燙,卻伸手戳了戳他沾着香粉的臉頰:“先把你這花貓臉擦幹淨再說。”
暮色漫進香室時,醉夢泠舉着荷葉燈蹦回來,粉衣上多了片魚鱗狀的銀飾:“覓兩哥哥幫我修好了船!還說等月圓之夜...”她突然捂住嘴,發間銀魚钗晃得歡快。林秀琪在竈台邊熬着安神湯,白瓷碗裡漂浮的薄荷葉與香室的氣息遙相呼應。醉夢紫搖着折扇教醉夢艾調香,紫色與綠色的裙裾交疊,恍若一幅流動的《群芳制香圖》。
醉夢蘭倚着雕花窗棂,看南宮潤在月光下整理新到的香料。他月白長衫的下擺掃過滿地香屑,偶爾擡頭與她對視,眼中的溫柔比任何安神香都令人心安。遠處傳來醉夢熙練武的呼喝聲,夾雜着醉夢甜哼的江南小調,這瑣碎平凡的日常,恰似一爐慢火細煨的香,在歲月裡愈釀愈醇,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