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晴空,六姐醉夢蘭着一襲靛藍襦裙,指尖輕撚宣紙覆于斑駁碑文之上,身旁南宮潤執棕刷的手亦緩落,書香門第出身的大少爺與本源鼠女默契配合,一按一刷間,墨痕漸顯,兩人相視而笑,拓片上的字迹與情意,皆被時光溫柔封存。
廊下清風卷起醉夢蘭的藍綢裙裾,她踮腳将宣紙妥帖覆上碑文,指尖還殘留着墨香。南宮潤執鬃刷的手穿過她發間垂落的銀鈴,蘸着墨汁輕掃紙面,兩人呼吸相聞,待拓片揭起時,蒼勁字迹與交疊的倒影,恰似情箋上未寫盡的相思。
暮春的西子湖籠着層薄紗般的霧霭,垂柳拂過碧波時驚起漣漪,倒映在醉府後園的漢白玉欄杆上。醉夢蘭踮着繡鞋立在古碑前,靛藍色襦裙上銀線繡的鼠尾草随着動作輕顫,發間珊瑚簪子垂落的珠串晃出細碎光影。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素手将宣紙撫平在碑面,忽然被風掀起的紙角正巧落在身後那人掌心。
"當心吹跑了。"南宮潤的聲音裹着書卷氣漫過來,玄色錦袍繡着暗紋雲鶴,腰間羊脂玉墜撞在碑石上發出清響。他倚着墨竹雕紋的拐杖緩步上前,指尖骨節分明,握着鬃刷的模樣倒比執筆還要慎重,"這碑文風化得厲害,得先上兩遍白芨水。"
醉夢蘭轉身時發間銀鈴輕響,忽然狡黠地眨了眨眼:"南宮公子往日總說我手巧,今日倒要瞧瞧你這讀書人的本事。"說着從袖中取出個青瓷小瓶,瓶中琥珀色液體晃動,"昨兒在後廚偷的,二姐姐做甜糕剩下的蜂蜜水,比白芨水黏多啦。"
南宮潤望着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喉間溢出聲輕笑。他屈指彈了彈她翹起的發梢,将沾着蜂蜜水的軟布按上石碑,"古有蔡倫造紙,今有醉六釀拓。"濕潤的布面貼合碑面的刹那,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待宣紙覆上時,醉夢蘭的指尖還殘留着蜂蜜的甜香,南宮潤的鬃刷卻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在想什麼?"醉夢蘭仰頭時,鬓邊珍珠流蘇掃過他手背。她見對方盯着宣紙上若隐若現的字迹出神,忽然湊近了些,溫熱的呼吸拂過他耳際,"莫不是怕毀了這千年古碑?"
"我在想..."南宮潤偏頭時,兩人鼻尖幾乎相觸,他喉結動了動,将墨汁均勻刷在宣紙上,"若是拓片上能印着姑娘的影子,倒比碑文更珍貴些。"話音未落,醉夢蘭已笑着奪過鬃刷,靛藍裙擺掃過滿地落花:"酸文假醋!當心我把'南宮潤是呆子'拓在你家祠堂碑上!"
風卷着笑語掠過湖面,驚起數點白鹭。南宮潤望着她發間散落的碎發,忽然覺得這滿湖春色,都不及她轉身時眼中跳動的光。
斜陽将廊下朱漆柱子染成蜜色,紫藤花架篩落的光斑在醉夢蘭的靛藍裙裾上跳躍。她踮起繡着銀線鼠尾的軟緞繡鞋,蔥白指尖将宣紙撫平在古碑上,墨香混着她鬓邊茉莉的甜香萦繞在鼻尖。前日偷用蜂蜜水拓印的趣事還曆曆在目,今日再做竟莫名生出幾分緊張,心跳聲幾乎要蓋過遠處傳來的畫舫絲竹。
"莫要急。"南宮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畔。他玄色錦袍袖口繡着的雲鶴随着動作舒展,腰間羊脂玉墜輕輕磕在她垂落的銀鈴上,發出清越聲響。醉夢蘭能感覺到他執鬃刷的手穿過自己發間,帶着薄繭的指腹不經意擦過她後頸,引得她耳尖發燙。
鬃刷蘸着墨汁懸在紙面時,南宮潤忽然輕笑出聲:"上次姑娘說要把'南宮潤是呆子'拓在祠堂碑上,今日可要小心,莫把墨汁濺在姑娘的裙裾上。"他故意放慢動作,鬃刷落下時帶起細微的"沙沙"聲,每一下都像是撓在醉夢蘭心尖上。
醉夢蘭咬着唇轉身,發間珍珠流蘇掃過他手背:"就會打趣人!"話雖這麼說,卻鬼使神差地湊近了些,仰頭望着他專注的眉眼。少年郎鼻梁高挺,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專注拓印的模樣倒比平日讀書時還要好看三分。她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此刻才驚覺自己連他喉結滾動的模樣都覺得心動。
待最後一筆墨汁暈開,兩人的倒影早已在宣紙上交疊。醉夢蘭伸手要揭拓片,卻被南宮潤按住手腕。他指尖帶着墨香,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且慢。"說罷從袖中取出枚刻着鼠紋的青玉,輕輕放在拓片一角,"這樣,才算完整。"
廊外忽然起了風,紫藤花簌簌落在兩人肩頭。醉夢蘭望着拓片上蒼勁的字迹,又看看那枚溫潤的青玉,忽然覺得西子湖畔的春光都變得朦胧起來。她别過頭去,生怕對方瞧見自己泛紅的眼眶——原來最珍貴的從來不是碑文,而是與眼前人共度的,每個尋常卻又閃着光的瞬間。
暮色漫過西子湖時,廊下的宮燈次第亮起,橘色光暈将青磚地暈染成蜜糖色。醉夢蘭的靛藍裙裾被穿堂風掀起一角,像隻振翅欲飛的蝶。她仰頭望着碑文,月光順着她天鵝頸般優美的弧度流淌,鬓邊茉莉花沾了露水,在燈籠光影裡忽明忽暗。
"當心着涼。"南宮潤将玄色大氅輕輕披在她肩頭,袖口雲鶴紋掠過她耳畔。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握着鬃刷的手懸在宣紙上,遲遲未落。醉夢蘭轉頭看他,發現他正盯着自己被月光照亮的側臉,耳尖泛紅得可愛。
"又在發什麼呆?"醉夢蘭輕笑,指尖沾了墨汁,惡作劇般在他鼻尖點了一下,"堂堂南宮家大少爺,拓個碑文還能走神?"墨痕落在他如玉的面容上,倒襯得那雙桃花眼愈發清亮。
南宮潤也不惱,執起她沾墨的手,用袖口輕輕擦拭:"你瞧這碑文——"他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泛紅的耳尖,"寫的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醉夢蘭想要抽手,卻被他握得更緊,"我在想,古人倒是貪心,短短兩句,就把一生都盼完了。"
廊外傳來畫舫的笙歌,驚起一灘宿鳥。醉夢蘭望着他眼中流轉的星河,忽然覺得心跳得厲害。她别過頭去,假裝整理鬓邊的銀鈴:"那你呢?也這般貪心?"話音未落,鬃刷已帶着墨香落在宣紙上,南宮潤的聲音混着墨汁暈開的味道,低低響在她耳畔:"何止貪心。我要把與姑娘拓過的每一幅碑文,都刻進餘生的歲歲年年裡。"
拓片揭起的瞬間,風卷着墨香與茉莉芬芳,将兩人交疊的倒影永遠定格在宣紙之上。醉夢蘭望着蒼勁的字迹,忽然想起大姐說過,真正的情意就像這拓印,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早已将彼此的痕迹,深深印刻在了時光裡。
忽有細雨斜斜掠過廊檐,将宮燈的光暈暈染成朦胧的彩圈。醉夢蘭慌忙伸手去護宣紙,南宮潤卻早她一步脫下外袍罩住碑面,玄色錦緞上的雲鶴紋洇了墨痕,倒像是振翅要從衣料裡飛出來。“笨。”她嗔怪着擡頭,卻撞進他含笑的眼眸,發間銀鈴随着動作輕晃,在雨聲裡叮咚作響。
南宮潤垂眸看着她因着急而泛紅的臉頰,喉結動了動,将沾着雨水的鬃刷擱在石案上:“墨要化了,明日再拓罷。”他話音未落,醉夢蘭已從袖中掏出塊繡着鼠尾草的帕子,踮腳去擦他肩頭的雨珠:“分明是你笨,這般貴重的袍子...”話未說完,手腕突然被他握住,溫熱的掌心貼着她腕間跳動的脈搏。
“比袍子貴重的,”南宮潤将她輕輕拉近,雨絲沾濕了兩人額前碎發,“是與姑娘共處的時辰。”他說話時帶着書卷氣的呼吸拂過她睫毛,醉夢蘭感覺後頸抵着冰涼的碑石,耳尖卻燙得厲害。遠處傳來二姐喚她歸家的聲音,混着雨打芭蕉的聲響,卻被她抛在了九霄雲外。
“明日巳時,”南宮潤松開手,指尖留戀地劃過她袖口的銀線繡紋,“我帶新制的松花墨來。”他拾起被雨水浸透的外袍,轉身時衣擺掃落廊下積水,驚起幾隻避雨的麻雀。醉夢蘭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忽然發現宣紙上不知何時暈開了一朵墨花,像極了他方才眼底流轉的溫柔。
雨漸漸大了,她抱着拓到一半的宣紙往回走,途經花園時正撞見五姐醉夢紅倚着朱欄輕笑。“六妹的臉比我這紅衣還紅呢。”醉夢紅晃了晃手中的團扇,扇面上的戲蝶栩栩如生,“可是南宮公子又說了什麼情話?”醉夢蘭跺了跺腳,藍綢裙裾掃過滿地落花,耳畔卻還回響着雨聲裡那句溫熱的告白。
次日巳時,晨光穿過雕花窗棂,在青石磚上投下菱形光斑。醉夢蘭攥着半幹的拓片立在廊下,靛藍襦裙繡着的銀線鼠尾草随着她不安的動作微微起伏。忽聞檐角銅鈴輕響,轉身便見南宮潤踏着滿地碎金而來,玄色錦袍換作月白長衫,腰間新系了枚刻着鼠形紋樣的玉佩,在陽光下泛着溫潤光澤。
“瞧瞧這是什麼?”南宮潤笑着展開錦盒,松花墨錠裹着薄紗,隐約透出青碧色的紋路,“特意請墨坊老師傅制的,說是拓碑文能百年不褪。”他說話時眼尾含笑,将墨錠湊近她鼻尖,“還添了你最愛的龍腦香。”醉夢蘭鼻尖微動,忽然想起昨夜五姐打趣的話,耳尖頓時燒起來,伸手要搶錦盒:“又拿我尋開心!”
南宮潤側身避開,發間玉冠流蘇輕晃,墨錠卻穩穩落入她掌心:“豈敢?”他垂眸注視她握着墨錠的手,指腹無意識摩挲着她袖口的銀線,“隻是想着,若能用這墨拓出姑娘的笑顔...”話音未落,醉夢蘭已将墨錠按在他胸口,轉身時裙擺掃過案上宣紙,“再胡言亂語,便不許你碰拓片了!”
兩人重新鋪展宣紙時,醉夢蘭刻意與他保持半步距離。可南宮潤執鬃刷的手仍穿過她發間銀鈴,這次卻在觸及紙面時頓住。醉夢蘭疑惑擡頭,正對上他專注的目光——少年郎望着她沾了墨漬的指尖,忽然執起她的手,用帕子細細擦拭:“當心染了衣衫。”溫熱的觸感從指尖蔓延,醉夢蘭感覺心跳如擂鼓,卻見他認真道,“這般好看的藍,該配最幹淨的紋樣。”
廊外忽然傳來八妹醉夢熙的大笑聲,伴着刀劍相擊的脆響。醉夢蘭慌忙抽回手,卻見拓片邊緣已暈開半朵墨花。南宮潤望着她慌亂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鬃刷落下時故意帶起細碎墨點,落在她裙裾上,像是夜空中墜落的星辰。
忽有穿堂風掠過,将廊下晾曬的拓片掀起一角。醉夢蘭慌忙伸手去扶,靛藍裙擺掃過石案,帶得墨汁四濺。南宮潤眼疾手快,用月白衣袖替她擋下飛濺的墨點,玄色袖口頓時洇開深色痕迹,倒像是水墨畫裡暈染的雲紋。
“莽撞的小老鼠。”他無奈地笑着,抽出袖中素白手帕,輕輕擦去她腕間的墨漬。醉夢蘭望着他專注的側臉,喉間像含了塊溫熱的軟玉,半晌才憋出句:“誰讓你不看好拓片。”話音未落,便見南宮潤指尖微動,在她鼻尖點了個墨點,“倒成了小花貓。”
遠處傳來九妹醉夢泠銀鈴般的笑聲,混着木槳劃開水面的輕響。醉夢蘭這才驚覺,不知何時雲層已漫過天際,西湖水面泛起細密漣漪,雨點噼裡啪啦打在廊檐的青瓦上。她正要将未完成的拓片收入屋内,卻被南宮潤按住手腕。
“且慢。”他松開手,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綻開是幾塊桂花糕,“方才路過糕點鋪,想着你昨日說饞甜香。”雨水順着廊柱蜿蜒而下,在兩人腳邊彙成淺淺水窪,南宮潤倚着朱漆廊柱,掰下小塊糕點遞到她唇邊,“嘗嘗?”
醉夢蘭咬下糕點的瞬間,桂花香氣在舌尖散開。她偷眼望去,見南宮潤嘴角沾了點心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卻被他反手握住指尖。少年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帕子傳來,南宮潤的目光掠過她泛紅的耳尖,突然輕聲道:“蘭蘭,若有一日...”
話音未落,八妹醉夢熙的喊聲突然刺破雨幕:“六姐!母親叫你去廚房幫忙!”醉夢蘭慌忙抽回手,靛藍裙裾掃過滿地積水,濺起細碎水花。她轉身時聽見身後傳來輕笑,還有南宮潤帶着笑意的叮囑:“跑慢些,當心滑倒!”
雨絲漸密,将兩人的身影暈染成朦胧的剪影。醉夢蘭攥着還帶着體溫的油紙包往内院跑,耳畔回響着南宮潤未盡的話語,心跳快得仿佛要沖出胸腔。廊下未完成的拓片上,雨水正順着墨痕蜿蜒,像是時光寫下的未完待續。
廚房飄來的糯米香混着細雨漫過回廊,醉夢蘭攥着油紙包沖進竈間時,正撞見二姐醉夢甜往蒸籠裡放桂花蜜糕。“哎喲,我們六妹這是被雨淋了?”二姐轉身時,橙色裙裾掃過竈台,發間的琥珀簪子随着笑聲輕晃,“南宮公子沒給你打傘?”
“二姐又打趣我!”醉夢蘭跺了跺腳,耳尖的紅暈卻比蒸籠騰起的熱氣還要灼人。她将油紙包擱在案上,瞥見母親林秀琪正在揉面,白發間别着的木簪還是父親醉合德成親時送的那支。“快去換身幹衣裳,”母親眼角笑出細密的紋,“潤哥兒晌午要留下來用飯,說是帶了新得的碑文拓本。”
換好衣裳再回到廊下時,雨不知何時停了。南宮潤正立在古碑前,月白長衫沾着濕潤的青草香,手中握着卷泛黃的拓本。見她走近,他擡手将她耳畔被雨水打濕的碎發别到耳後,指尖擦過銀鈴時發出清響:“猜我尋到了什麼?”
拓本展開,竟是前朝才女柳如是所書的《湖上草》。醉夢蘭湊近細看,墨迹在陽光下泛着淡淡金暈,忽覺肩頭一沉——南宮潤已将自己的外袍披了上來。“當心着涼。”他的聲音裹着龍腦香拂過耳畔,“方才在書房瞧見這幅拓本,倒想起你寫的字,總愛把‘蘭’字的最後一筆勾得翹起來,像小老鼠的尾巴。”
醉夢蘭轉身要惱,卻見他眼底盛滿溫柔。遠處傳來八妹醉夢熙練武時的嬌喝,混着七妹醉夢紫撫琴的叮咚聲,在濕潤的空氣裡暈成江南獨有的水墨畫。南宮潤忽然從袖中掏出個錦盒,打開是對青玉耳墜,雕着纏繞的鼠尾草:“明日是七夕,本想...”他話未說完,醉夢蘭已伸手捂住他的嘴,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
“不必說了。”她垂眸望着青玉耳墜,靛藍裙擺掃過南宮潤的鞋面,“明日陪我去畫舫看燈?”話音未落,廊下忽然傳來大姐醉夢香的笑聲,黃色裙裾如蝶般掠過:“六妹出息了,都會主動邀人過節了!”
暮色漸濃,醉夢蘭望着天邊最後一抹晚霞,任由南宮潤将耳墜輕輕戴上。遠處西湖水面倒映着萬家燈火,廊下未完成的拓片在晚風裡輕輕顫動,仿佛在等待下一筆溫柔的墨痕。
七夕前夜,醉府後院飄起星星點點的河燈。醉夢蘭倚着朱欄,靛藍襦裙上的銀線在燭光裡明明滅滅,她望着手中未完工的香囊,繡着的鼠尾草總也對不齊針腳。忽聽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帶着龍腦香的氣息将她籠罩,南宮潤伸手接過香囊,月白袖口掃過她泛紅的耳尖:“繡得這般費力,可是要送我?”
“誰要送你!”醉夢蘭欲搶回香囊,卻被他高高舉起。南宮潤笑着展開香囊内襯,露出她偷偷繡的“潤”字,墨色絲線歪歪扭扭,倒比她寫的字還要俏皮三分。“原來六姑娘的心意,都藏在針腳裡。”他說話時,溫熱的呼吸拂過她頸側,醉夢蘭感覺後頸泛起細密的癢意,轉身時卻撞進他含笑的眼眸。
此時,八妹醉夢熙的笑聲突然從月洞門傳來:“六姐!快來看我新打的流星錘!”伴随着金屬相撞的脆響,一襲白衣的少女旋風般沖進來,腰間軟劍還挂着未幹的露水。醉夢蘭慌忙後退,卻被南宮潤攬住腰肢,玄色玉佩在兩人之間輕輕相撞。“當心。”他低語間,指尖在她腰間若有若無地收緊,引得醉夢蘭心跳如擂鼓。
待醉夢熙走遠,南宮潤從袖中取出個紫檀木匣。打開時,一對嵌着月光石的鼠形發簪靜靜卧在錦緞上,貓眼石鑲嵌的眼睛在燭光下流轉着幽藍光芒。“方才路過首飾鋪,”他執起發簪,替她绾起鬓邊碎發,“覺得這雙‘小老鼠’,倒與某位愛臉紅的姑娘很是相配。”
突然,一陣夜風卷起廊下的燈籠,燭火将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碑石上。醉夢蘭望着拓了一半的碑文,忽然想起初見時南宮潤倚着拐杖教她辨認篆字的模樣。那時他的玄色錦袍總沾着墨香,如今卻甘願為她弄髒月白長衫。“明日畫舫上...”她話未說完,南宮潤已用發簪尾端輕點她鼻尖:“莫急,我已備好了比碑文更珍貴的東西。”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醉夢蘭攥着香囊的手心沁出薄汗。她偷偷瞥向南宮潤,見他正專注地整理她弄亂的裙擺,發間玉冠流蘇随着動作輕晃。廊下未幹的拓片上,墨痕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恰似他們未完待續的溫柔歲月。
七夕那日,西子湖畔早籠上朦胧燈影。醉夢蘭換上嶄新的靛藍雲錦裙,裙裾繡着銀絲盤成的星辰與鼠尾草,發間新簪的月光石鼠形發飾随着步伐流轉幽光。她站在畫舫甲闆上,望着湖面上漂浮的荷燈,忽然被身後傳來的龍腦香裹住。
“在想什麼?”南宮潤的聲音混着畫舫絲竹聲落下,月白長衫外披着墨色大氅,腰間玉佩系着她前日匆忙繡完的香囊。他擡手将一盞繪着并蒂蓮的河燈放入水中,燭火映得他眼底波光粼粼,“聽說對着河燈許願,願望會順着湖水漂到天上。”
醉夢蘭捏着裙擺蹲下身,指尖輕點水面,驚起圈圈漣漪。她望着河燈上搖曳的燭光,忽然想起幼時聽母親講的牛郎織女故事。“若真有鵲橋...”她話音未落,南宮潤已握住她被夜風吹涼的手,掌心溫度透過繡着銀線的手套傳來。
“我們不必等鵲橋。”南宮潤從袖中取出一卷素絹,展開竟是幅未完成的畫卷。畫面上,身着靛藍襦裙的少女踮腳拓印碑文,身旁執刷的少年眉眼含笑,背景是被夕陽染成金紅色的西子湖。“這是前日偷偷畫的,”他耳尖泛紅,“還差落款。”
醉夢蘭望着畫卷裡自己微蹙的眉梢,忽然伸手蘸了蘸湖水,在絹角寫下個歪斜的“蘭”字。她正要收回手,卻被南宮潤扣住手腕,溫熱的唇輕輕落在她指尖:“這樣,便成了我們的‘碑文’。”
畫舫突然轉過彎,前方水面炸開漫天煙花。醉夢蘭被突如其來的絢爛驚得後退半步,撞進南宮潤懷裡。他攬住她的手臂收緊,下巴輕輕擱在她發頂:“蘭蘭,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