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醉夢熙不自然地咳了兩聲,狼尾不自在地晃了晃,“我隻是怕納蘭府的破藥治不好你。”她突然抽出雁翎刀,刀尖指向納蘭京,“下次再敢讓七妹涉險,我第一個砍了你!”
屋内氣氛瞬間凝固,卻見納蘭京鄭重地起身行禮:“是我思慮不周,讓各位姑娘擔心。”他轉頭望向醉夢紫,灰眸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不過現在,該換我守着我的小狐狸了。”
窗外,沉寂多日的紫藤突然抽出新芽。一縷陽光穿過花架,落在醉夢紫泛紅的耳尖上。她偷偷攥住納蘭京的衣角,九條狐尾不自覺地纏上他的手腕,在春光裡輕輕搖晃。
晨光透過紫藤花影,在窗棂上織就細碎的紫羅錦。醉夢紫斜倚在軟榻上,九條狐尾慵懶地垂落在鵝黃軟墊間,尾尖的絨毛随着呼吸輕輕顫動。納蘭京坐在矮凳上,執起她蒼白的手腕,将新煎的藥汁吹至溫熱:“九姑娘說這劑藥要配蜜餞,特意讓追風雕送來的桂花釀。”說着,從袖中摸出一小碟琥珀色的糖漬桂花。
窗外突然傳來金鈴驟響,醉夢紅踩着滿地落英闖進來,發間新簪的玉貓随着動作俏皮晃動:“好啊納蘭公子,我們姐妹拼死拼活救人,你倒會讨好七妹!”她揚了揚手中的食盒,“嘗嘗我新學的蟹粉酥,比你那苦藥可香甜多了。”
話音未落,醉夢泠抱着青瓷罐緊随其後,粉裙沾滿晨露:“西市新開了冰酪鋪子,我特意要了紫蘇味的......”話沒說完,醉夢熙已拎着酒壇跨進門,狼尾不耐煩地掃過門框:“你們這群磨磨唧唧的,沒瞧見七妹都餓瘦了?”
屋内頓時熱鬧起來。醉夢紫看着姐妹們忙前忙後,眼眶漸漸發燙。納蘭京默默退至角落,将藥碗放在暖爐上溫着,目光卻始終落在她身上。當醉夢紅把蟹粉酥遞到她嘴邊時,他忽然開口:“當心燙。”聲音輕柔得像怕驚飛檐下的燕兒。
“呦,我們納蘭公子比親姐姐還細心。”醉夢紅狡黠地眨眨眼,轉頭沖門外喊道,“大姐二姐,快來瞧這對璧人!”話音剛落,醉夢香的明黃裙裾已掠入屋内,醉夢甜捧着 freshly picked 栀子花緊随其後,花香混着糕點甜香,将藥味驅散得一幹二淨。
暮色漸濃時,姐妹們才依依不舍地離去。醉夢紫望着空蕩蕩的庭院,突然發現廊下多了個紫藤花架,新抽的藤蔓上系滿她寄來的信箋。納蘭京挨着她坐下,月光為他的銀發鍍上銀邊:“這些日子,我把每封信都讀了七遍。”他從袖中取出支新簪,簪頭是用碎玉拼就的九尾蘭,“雖然不及原來的珍貴,但......”
“比任何珍寶都珍貴。”醉夢紫将簪子别進發間,狐尾自然而然地纏上他的手臂。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她靠在他肩頭,聽着熟悉的心跳聲,忽然輕笑出聲:“往後寫信,可要多寫些紫藤花的事。”
“好。”納蘭京攬住她的肩,望着夜空的星子,“還要寫你最愛的糖畫攤,寫新開的胭脂鋪,寫......”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醉夢紫擡頭時,正撞見他眼底化不開的溫柔,“寫所有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裡,我有多想念你。”
次日清晨,醉夢紫被一陣細碎的聲響驚醒。朦胧中,她看見納蘭京立在窗前,銀發未束,月白中衣松松垮在肩頭,正對着銅鏡笨拙地編着發辮。九條狐尾忍不住輕輕顫動,她撐着起身,紫羅睡衣滑落露出半截皓腕:“阿京在做什麼?”
納蘭京手一抖,木梳“啪嗒”掉在妝奁上,耳尖瞬間染紅:“聽...聽說狐族晨起要梳理尾毛,我、我想着你尚未痊愈......”他轉身時,懷裡掉出團亂糟糟的絲線,正是她前日說想要的紫藤香囊。
醉夢紫笑得直不起腰,九條狐尾歡快地纏上他的腿:“原來京城貴公子也會笨手笨腳。”她拉過他的手,指尖撫過他掌心的燙痕,“先教你梳發可好?”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醉夢紅的聲音混着金鈴響:“七妹!我們給納蘭公子帶了拜師禮!”推開門,隻見醉夢家九姐妹齊刷刷站在廊下,手中捧着各式物件——醉夢香提着獵豹皮箭囊,醉夢甜端着新烤的桂花糕,醉夢泠的琉璃瓶裡遊着會發光的小魚。
“想學伺候狐族?先過我們這關!”醉夢熙晃了晃手中的木劍,狼目亮晶晶的,“明日卯時,校場見!”
納蘭京望着眼前陣仗,喉結動了動,握緊醉夢紫的手:“姑娘們請賜教。”他腰間的玉佩随着動作輕響,正是醉夢紫去年寄來的、刻着“相思”二字的紫晶。
暮色降臨時,醉夢紫倚在紫藤花架下,看着納蘭京在庭院裡笨拙地跟着醉夢艾學包紮傷口。三姐的綠羅裙與他的紫袍交錯,遠處傳來醉夢甜教他辨認草藥的聲音。她低頭撫摸腕間的紫流蘇,忽然想起昨夜信箋上未寫完的話——原來相思最動人處,不在千裡飛鴻,而在朝夕相伴的煙火日常。
一隻白鴿撲棱棱落在肩頭,足環上系着新折的紫藤花。醉夢紫展開素箋,納蘭京的字迹依舊遒勁,卻多了幾分江南煙雨的溫柔:“今日學做了蟹粉酥,雖不成形,味道卻似你昨日吃時那般甜。盼歸。”
她擡頭望向晚霞,九條狐尾在風中舒展成紫色的雲。庭院深處,納蘭京的笑聲混着姐妹們的調侃飄來,驚起滿樹栖鴉。原來這人間最珍貴的,從來不是豪門富貴,而是有人願為你,将相思熬成平凡歲月裡的細水長流。
入夏的蟬鳴驚落滿架紫藤,醉夢紫坐在廊下,指尖穿梭在絲線間,正繡着納蘭京的箭囊。九條狐尾時不時調皮地卷起散落的繡線,驚得一旁研墨的納蘭京慌忙去抓,卻反被纏了滿手的藕荷色絲線。
“阿京,你看這紫藤繡得可像?”她舉起繡品,紫羅襦裙随着動作輕晃,裙上銀絲勾勒的流雲紋與廊外花影相映成趣。納蘭京湊近時,發間還帶着醉夢甜教他制作的香膏氣息,是江南特有的茉莉混着松針香。
突然,院外傳來醉夢熙爽朗的笑聲:“納蘭公子!該練箭了!”白影一閃,狼女已躍上廊檐,雁翎刀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醉夢紫笑着推了推納蘭京,看他手忙腳亂整理衣衫,銀發間還别着她今早随手插的半朵紫薇花。
待兩人走遠,醉夢紅不知從哪竄出來,貓兒般的眼睛盯着案上未完成的箭囊:“七妹偏心!上次我要你繡個帕子,你說手疼。”她忽然壓低聲音,“不過那小子倒真是下功夫,昨日我瞧見他在後院偷偷練習包紮,把稻草人纏得像個粽子。”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箭矢破空聲。醉夢紫倚着朱漆柱子望去,隻見納蘭京一襲紫袍在靶場翻飛,雖不及醉夢香的利落,卻也有模有樣。更遠處,醉夢泠蹲在池塘邊,正教醉夢蘭用魚食引錦鯉作畫,粉藍裙裾沾滿泥水。
暮色漸濃時,納蘭京帶着滿身草屑歸來,懷中卻護着朵完好的并蒂蓮:“在荷花池看到的,想着你喜歡。”他說話時氣息不穩,額角還挂着汗珠,發間的紫薇花早已不知去向。醉夢紫伸手替他擦汗,狐尾悄悄卷起他腰間的玉佩,冰涼的紫晶貼着掌心,仿佛握着整個盛夏的溫柔。
當夜,醉夢紫在燈下展開新的信箋,紫毫筆蘸着墨汁懸在半空。窗外的蟬鳴漸漸歇了,唯有納蘭京在隔壁書房翻閱醫書的聲響。她唇角上揚,落下一行小字:“今日阿京學箭,英姿勝過京華少年郎。隻是......”墨迹未幹,九條狐尾突然輕顫——窗外傳來熟悉的銀鈴聲,又有新的信箋,乘着晚風,落在了她案頭。
新信飄落案頭時,醉夢紫正将最後一針繡進箭囊邊角。月光順着窗棂爬進來,在金絲雲紋信箋上流淌,她望着熟悉的字迹在墨香裡舒展,耳尖不自覺泛起绯色。納蘭京在信中說,醉夢熙教的步法已能連貫使出,隻是每次揮劍總會想起她倚在廊下微笑的模樣,劍鋒便失了準頭。
"又在偷樂什麼?"醉夢紅悄無聲息閃入屋内,大紅裙裾掃過滿地月光,發間玉貓随着動作輕晃,"方才見納蘭公子抱着你繡的箭囊,在花園裡轉了三圈都沒舍得放下。"她突然湊近,指尖點了點妹妹發燙的耳垂,"說起來,明日便是七夕,打算怎麼過?"
醉夢紫的狐尾在身後輕輕卷起信箋,想起去年今日,他們隔着千裡共賞明月,納蘭京在信裡畫了歪歪扭扭的鵲橋。正思索間,窗外傳來細碎腳步聲,緊接着是醉夢泠壓低的驚呼:"小心燈籠!别碰倒我的魚缸!"
門扉被輕輕推開,納蘭京提着盞紫藤造型的花燈探進頭來,銀發間沾着幾片草葉,紫袍下擺還滴着水。他身後跟着醉夢家其餘姐妹,醉夢香舉着烤好的鹿肉,醉夢艾抱着新摘的蓮蓬,九妹的琉璃瓶裡遊着會發光的螢火蟲。
"七夕...乞巧。"納蘭京将花燈挂在廊下,燭光映得他耳尖發紅,"聽說要向織女星許願。"他突然單膝跪地,從袖中取出個錦盒,裡面躺着枚用紫藤枝編成的戒指,"我...我想許個願,願往後每個七夕,都能為姑娘執筆畫眉。"
醉夢紫的九條狐尾瞬間炸開,在身後漾成紫色的雲。她看見姐妹們促狹的笑容,聽見醉夢熙憋笑的咳嗽聲,卻隻能怔怔望着那枚粗糙的戒指——枝桠間還纏着她送的紫羅流蘇,末端墜着顆從青丘撿來的星砂。
"傻丫頭,快收下啊!"醉夢紅推了她一把,貓兒般的眼睛亮晶晶的。醉夢紫伸手時,狐尾已先一步纏住納蘭京的手腕,将戒指輕輕套在自己指上。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花燈上的紫藤在夜風中舒展,恍惚間竟與記憶裡的千裡飛鴻、月下相思,融成了同一種溫柔的顔色。
七夕夜的星河倒映在西子湖,納蘭府的花園裡飄着桂花甜香。醉夢紫戴着紫藤戒指,九條狐尾沾着螢火蟲的微光,正被姐妹們簇擁着玩投壺遊戲。醉夢紅咬着桂花糕,貓兒般的眼睛緊盯她的動作:“七妹,若這箭投中,可要讓納蘭公子背你繞園三圈!”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熟悉的輕笑。納蘭京提着食盒走來,紫袍袖口繡着新學的并蒂蓮紋樣,發間别着她今早送的紫晶簪。“姑娘們這是欺負人。”他将食盒打開,裡面是冰鎮的酸梅湯和撒着糖霜的巧果,“倒是我備了彩箋,不如寫些心願挂在樹上?”
醉夢泠立刻拍手叫好,粉裙上的銀魚随着動作躍動:“我要寫願天下有情人都能吃到我做的糖糕!”醉夢熙翻了個白眼,狼尾卷過毛筆:“我隻願江湖太平,少些宵小之輩。”姐妹們嬉笑間,醉夢紫卻望着夜空出神——星河璀璨如練,倒真像極了納蘭京信中描述的京華月色。
“在想什麼?”納蘭京在她身旁坐下,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他遞來一支紫毫筆,筆尖還沾着未幹的朱砂,“該不會是在想如何刁難我?”
醉夢紫抿唇一笑,垂眸在彩箋上寫下小字。她能感覺到納蘭京灼灼的目光,耳尖發燙,狐尾卻調皮地卷起他的衣角。待将彩箋系上紫藤枝時,一陣夜風吹過,紙頁輕顫,露出那句“願歲歲有今日,朝暮與君同”。
突然,醉夢香指着湖面驚呼。隻見醉夢泠不知何時潛入水中,周身萦繞着瑩藍光暈,引得錦鯉銜來滿池荷花。醉夢紅見狀立刻拉着衆人去放河燈,刹那間,數十盞蓮花燈順着水流漂遠,将湖面映得通紅。
納蘭京輕輕握住醉夢紫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指上的紫藤戒指:“從前總覺得書信傳情漫長,如今倒盼着日子慢些走。”他望着她泛着笑意的狐目,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這樣便能把每個與你有關的朝夕,都寫成新的信箋。”
遠處傳來醉夢熙的笑罵,夾雜着醉夢甜哼唱的小調。醉夢紫倚在他肩頭,看着漫天星河與人間燈火,忽然覺得,所謂相思成疾,大抵是化作了此刻掌心的溫度,化作了紫藤花下永不褪色的平凡時光。
秋風初起時,醉夢紫在廊下教納蘭京辨識青丘草藥。她腕間紫流蘇掃過泛黃的古籍,九條狐尾随意蜷在軟墊上,尾尖時不時卷起飄落的銀杏葉。納蘭京握着她的手描摹藥草圖,銀發垂落遮住專注的眉眼,突然開口:“若将這些方子寄去江南,令尊的舊疾或許能緩解些。”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醉夢熙的吆喝:“納蘭公子!該練暗器了!”白影掠過牆頭,狼女淩空擲出三枚柳葉镖,精準釘入百步外的靶心。醉夢紫笑着推他起身,卻見納蘭京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是她念叨了半月的桂花蜜餞。
“小心别傷着。”她踮腳替他整理發間的玉簪,指尖殘留着草藥清香。納蘭京突然俯身,溫熱的呼吸拂過她泛紅的耳尖:“有姑娘的護身符在,萬無一失。”轉身時,腰間新系的紫羅香囊晃出細碎銀光,正是她昨夜熬夜縫制的。
暮色漸濃,醉夢紅風風火火闖進書房,大紅裙裾沾滿草屑:“七妹!西市來了雜耍班子,有會噴火的奇人!”她身後跟着醉夢泠,粉裙兜着剛摘的野莓,琉璃瓶裡的小魚随着跑動歡快擺尾。衆人鬧着要去看熱鬧,卻見醉夢紫望着案頭新到的信箋出神。
金絲雲紋信紙還帶着北方的霜氣,納蘭京的字迹染着淡淡墨香:“京華初雪已至,特意留了壇梅花酒,等姑娘來嘗。前日得一紫毫筆,筆尖柔若狐尾......”寫到此處,墨迹微微暈染,仿佛執筆人怔愣許久。醉夢紫将信箋貼在心口,九條狐尾輕輕掃過窗棂,驚起檐下栖息的白鴿。
“又在偷藏心事?”納蘭京不知何時折返,發間還沾着練功用的金粉。他瞥見她手中的信,耳尖泛紅,突然從懷中掏出個木盒——裡面躺着支嶄新的紫毫筆,筆杆雕刻着九尾狐與紫藤纏繞的紋樣。
窗外,醉夢熙的笑聲混着醉夢甜的歌聲遠遠傳來,驚得滿樹銀杏葉簌簌飄落。醉夢紫将新筆收入匣中,與從前的信箋放在一處,狐尾自然而然纏上納蘭京的手腕:“下次寫信,要畫下雪中的京華。”她望着他眼中的溫柔笑意,忽然覺得,這一來一往的尺素傳情,原是比任何承諾都綿長的告白。
冬雪初霁的清晨,醉夢紫裹着納蘭京送來的紫貂裘,在暖閣裡研磨寫信。銅爐中龍涎香袅袅,九條狐尾蜷在厚絨毯上,尾尖随着筆尖沙沙聲輕輕顫動。案頭擺着新到的京華特産——蜜漬海棠與嵌金絲的糕點匣子,卻不及信箋上那句“梅園的梅開了,比姑娘的笑還豔三分”令她耳尖發燙。
“又在給情郎寫情書?”醉夢紅頂着一頭亂發撞開門,大紅襖子扣子系歪兩顆,“快來看!納蘭公子千裡迢迢運來的東西,把後院都堆滿了!”
醉夢紫匆匆披上外裳,踏雪奔至庭院,卻見滿地皆是青丘難尋的物件:西域進貢的夜光珠串成燈,長白山千年老參碼成小山,最顯眼處立着棵移植來的紅梅樹,枝頭花苞裹着薄雪,竟與信中所繪别無二緻。納蘭京立在樹下,銀發落滿雪沫,紫袍肩頭洇着汗漬,見她來,立刻捧起個檀木盒:“路上颠壞了些,隻剩這對紫藤镯還算完好。”
镯子是用整塊紫雲玉雕就,藤蔓纏繞間嵌着細碎珍珠,恰似他們初見時她鬓邊的裝飾。醉夢紫指尖撫過冰涼玉面,狐尾不自覺纏上他覆着薄繭的手:“何苦這般大費周章?”
“費些功夫,才能讓姑娘時時想起我。”納蘭京低聲道,忽然解下自己的狐裘将她裹住,“江南的雪不及京華凜冽,仔細凍着。”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醉夢熙的笑罵:“納蘭公子偏心!我們姐妹都要凍成冰雕了!”
轉頭望去,醉夢家姐妹們裹着各式皮襖擠作一團,醉夢泠捧着琉璃魚缸,裡頭的魚兒竟結了層薄冰;醉夢蘭抱着新得的線裝書,鼻尖凍得通紅。醉夢甜晃着手裡的食盒:“七妹快勸勸,納蘭公子非要我們試吃北方烤羊腿,辣得舌頭都麻了!”
雪地裡爆發出一陣哄笑。醉夢紫倚在納蘭京肩頭,看他手忙腳亂地給姐妹們分發手爐,銀發與她的青絲糾纏在風中。遠處,醉夢香正教聶少凱擲雪球,醉夢紅追着馮廣坪讨要糖炒栗子,九妹的小魚突然破冰躍出,濺起的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當夜,醉夢紫就着燭火,将新得的紫藤镯畫進信箋。墨迹未幹時,九條狐尾突然輕顫——窗外傳來熟悉的銀鈴聲,又一封帶着雪松香的信箋,穿過千裡風雪,落在了她案頭。
春燕銜泥時,納蘭府的紫藤架下支起了新茶席。醉夢紫绾着納蘭京新送的銀絲藤花發冠,正用青丘秘法烘焙今年的頭茬新茶。九條狐尾時而卷起茶筅攪動茶湯,時而調皮地将紫藤花瓣掃進納蘭京的書頁間。他佯裝惱怒地合上書冊,卻在觸及她含笑的狐目時,眼底漾開化不開的溫柔。
"阿京,嘗嘗這盞'相思雪'。"她遞過茶盞,釉色雪白的盞壁上,用食用花粉繪着兩隻交頸的狐影。納蘭京飲下時,突然嗆得咳嗽——茶湯裡竟藏着半顆桂花蜜餞。
笑聲驚飛了檐下的燕兒。醉夢紅晃着金鈴沖進來,懷裡抱着剛出鍋的海棠糕:"七妹又使壞!昨日你教納蘭公子做香囊,結果他把我的熏香全偷去配狐尾草了!"話音未落,醉夢泠抱着裝滿夜光藻的琉璃缸緊随其後,粉裙沾滿泥水:"快來瞧!我新培育的水草會随着月光變色!"
庭院霎時熱鬧起來。醉夢香與聶少凱在比試箭法,破空聲混着豹女爽朗的笑;醉夢艾帶着蘇晚凝辨認藥草,兔耳随着講解輕輕聳動;醉夢熙正揪着覓風切磋刀法,狼尾掃落滿地桃花。醉夢蘭蹲在角落,用南宮潤寄來的狼毫筆描繪紫藤花影,筆尖卻總不自覺畫向不遠處相互喂食的人影。
暮色四合時,納蘭京忽然牽起醉夢紫的手,往她掌心塞了枚溫熱的物事。是枚用紫藤根雕成的印章,刻着"見字如晤"四字,邊角還細心地纏着她掉落的狐毛。"往後的信箋,都要蓋上這個。"他聲音低沉,指腹摩挲着她腕間的紫藤镯,"這樣即便相隔千裡,也像我在你身邊。"
醉夢紫的狐尾悄悄纏住他的腰,仰頭望見漫天星辰漸次亮起。遠處傳來醉夢甜哼唱的江南小調,混着醉夢紅與馮廣坪的鬥嘴聲。她忽然想起初見時那個隔着信紙描繪京華煙火的少年,如今竟将相思熬成了朝朝暮暮的煙火日常。
夜風拂過,紫藤花雨簌簌落下。醉夢紫倚在納蘭京肩頭,九條狐尾在月光下舒展成柔軟的雲。或許不必說永遠,不必求結局,隻要這般歲歲年年,以字為媒,以情為箋,便是人間最圓滿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