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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14 編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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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琪握着擀面杖從廚房轉出來,鬓角的銀發在晨光裡閃着亮,嘴角卻藏不住笑意:"合該讓納蘭公子見識見識,咱們家的'娘子軍'編起竹器來,可比他府上的工匠厲害百倍。"她朝醉夢紫招招手,"把你編的席子收起來,今日教他們編竹枕。"

納蘭京利落起身,将竹席仔細卷起抱在懷中,玄色錦袍下擺掃過滿地竹屑。他瞥見醉夢紫偷偷揉着發酸的手腕,心尖微微發疼,面上卻隻笑着調侃:"原來伯母才是真正的編竹高手,學生今日可要好好讨教。"

八妹醉夢熙早已按捺不住,抽出軟劍三兩下劈開竹條,狼眼亮晶晶地盯着母親:"編竹枕能防身嗎?我要在枕頭上嵌鐵釘!"此言惹得衆人哄笑,覓風無奈地按住她的劍,低聲道:"當心紮着自己。"

九妹醉夢泠甩着濕漉漉的魚尾湊過來,粉紗裙在地上拖出長長的水痕:"我要編個會浮在水面上的竹枕!"話音未落,六姐醉夢蘭已經蹲下身,鼠目放光地翻找竹條:"我要編個帶機關的,能藏糕點!"南宮潤默默站在她身後,将散落的發絲别到耳後。

醉夢紫望着熱鬧的場面,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竹席邊緣。納蘭京不知何時湊到她身旁,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等會兒教我編個狐形的竹哨?"他晃了晃腰間新挂的竹哨,上面的九尾狐紋樣在陽光下泛着柔光,"這樣,想你的時候就能聽見你的聲音。"

竹條交錯的沙沙聲中,醉夢紫的狐尾輕輕纏上少年的手腕。滿院笑語與竹香纏繞,她忽然覺得,這夏日的陽光,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綿長。

竹簍裡新采的湘妃竹泛着青碧光澤,醉合德取出一柄老竹刀,刀刃上的包漿映着日光。"編竹枕得先破篾。"老先生手腕輕轉,竹條在刀下裂成薄如蟬翼的竹片,"夢紫,你來給納蘭公子示範。"

醉夢紫颔首上前,藕荷色衣袖滑落半截,露出皓腕上淺淡的編席勒痕。納蘭京眸光微暗,卻見少女指尖已靈巧地捏住竹片,柔韌的篾條在她掌心翻飛,三兩下便編出個精緻的菱形紋路。"先編底,再立邊。"她垂眸講解,耳尖的狐毛随動作輕顫,"若是想編花樣,就在..."

"這樣?"納蘭京突然握住她的手,帶着薄繭的指腹擦過她掌心。醉夢紫的心跳漏了半拍,就見少年學着她的樣子将竹篾交叉,卻笨拙得把自己的袖口纏住。八妹醉夢熙笑得直拍大腿,狼尾掃落地上的竹屑:"堂堂豪門公子,連編竹都不會!"

"熟能生巧。"林秀琪端着 freshly 熬好的荷葉茶走來,瓷碗裡漂浮的枸杞映着她眼角的笑紋,"當年你們父親,編的第一個竹籃還沒巴掌大。"醉合德聞言老臉一紅,青布長衫下擺被風掀起,露出腰間挂着的舊竹哨——正是年輕時林秀琪所贈。

忽有清風穿堂而過,卷起三姐醉夢艾的綠色裙擺。她懷中抱着未完工的竹枕,上面繡着兩隻相依的玉兔。"蘇郎,這個結怎麼打?"她朝商隊打扮的蘇晚凝招手,少年立刻放下手中竹條,衣角沾着的駝絨還未撣去。

四姐醉夢青盤着青絲,青色襦裙上繡着蜿蜒的竹紋。她安靜地坐在廊下,手中竹篾與書生何童遞來的宣紙交錯——竟是在編書匣。"當心割手。"何童将自己磨墨的手墊在她肘下,硯台裡的墨香混着竹青氣息,在暑熱裡添了幾分清涼。

五姐醉夢紅突然從假山上探出頭,紅色裙擺掃落滿枝紫薇。"馮郎!快看我編的貓窩!"她晃着手中歪歪扭扭的竹筐,貓耳發飾随着動作輕晃。農場主馮廣坪仰頭接住她抛來的竹球,曬得黝黑的臉上綻開憨厚的笑。

六姐醉夢蘭正與南宮潤争執,藏藍色衣袖沾着竹粉。"這個機關根本藏不住棗泥糕!"她氣鼓鼓地跺腳,鼠耳卻因少年俯身調試機關的動作,悄悄垂成溫順的弧度。

九妹醉夢泠突然從池塘躍起,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衆人的衣角。"我的浮水竹枕成啦!"她舉着綴滿荷葉的竹枕歡呼,魚尾拍打着水面,驚起滿池漣漪。覓兩哥哥慌忙脫下外袍替她遮擋,卻被她拉着一同跌入水中,濺起的水花裡,隐約傳來少女銀鈴般的笑聲。

醉夢紫望着滿院喧鬧,手中竹枕已初見雛形。納蘭京不知何時在她身邊坐下,笨拙地将竹篾編成歪扭的愛心形狀。"你看。"他得意地展示成果,卻在觸及她含笑的目光時紅了耳根,"等編完...這個能枕着你送我的竹哨睡嗎?"

蟬鳴聲中,醉夢紫的狐尾悄悄纏上少年的腳踝。新竹特有的清香裹着滿院笑語,将這方江南庭院釀成了最甜的夏。

日頭漸漸西斜,晚霞給庭院裡的梧桐葉鍍上一層金邊。醉夢紫望着納蘭京将編得歪歪扭扭的竹枕擺在膝頭,時不時咬着下唇皺眉調整,玄色錦袍上沾着細碎的竹屑,倒比平日多了幾分煙火氣。

“别費力氣了。”她輕笑出聲,狐尾調皮地掃過他手背,“還是我來教你編個簡單的竹蜻蜓吧。”說着取過兩根竹條,素手翻飛間,薄如蟬翼的竹片已被彎成精巧的螺旋狀。

納蘭京看得入神,目光卻漸漸從竹蜻蜓移到少女臉上。夕陽的餘晖為她的側臉勾勒出柔和的輪廓,耳尖的狐毛在微風中輕輕顫動,泛着珍珠般的光澤。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觸碰那柔軟的絨毛,卻在指尖将觸未觸時,被一聲清脆的呼喊打斷。

“七姐!納蘭公子!”九妹醉夢泠渾身濕漉漉地跑過來,發間還沾着水草,“母親說今晚要在湖心亭擺竹宴,讓我們把編好的竹器都帶去!”

話音未落,八妹醉夢熙已經扛着她那嵌了鐵釘的竹枕沖過來,狼尾高高豎起:“正好試試我的防身竹枕!要是有賊來,保管紮得他哭爹喊娘!”覓風無奈地跟在後面,手中還提着她忘記帶的軟劍。

衆人簇擁着往湖心亭走去,一路上竹器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大姐醉夢香身姿矯健,三兩步躍上亭台,黃色裙擺如流雲般展開,與身後聶少凱手中提着的竹燈籠相映成趣。二姐醉夢甜正指揮燕子嚴擺放竹制餐具,橙色衣袖上繡着的公雞栩栩如生,随着她的動作仿佛要展翅高飛。

醉夢紫将編好的竹席鋪在亭中石榻上,竹面在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納蘭京挨着她坐下,順手将那隻歪扭的竹枕塞到她懷裡:“這個歸你了,以後...枕着它想我。”他說話時故意湊近,溫熱的氣息拂過她泛紅的耳尖。

忽然,湖心亭的燈籠齊刷刷亮起,林秀琪端着竹蒸籠從回廊轉出來,醉合德提着自釀的米酒緊随其後。“都坐好!”林秀琪笑着招呼,眼角的皺紋裡盛滿慈愛,“嘗嘗你們父親新學的竹筒飯!”

晚風掠過湖面,送來陣陣荷香。醉夢紫倚着竹席,看着家人在燈籠下笑鬧,忽然覺得,這方浸透竹香的清涼天地,便是她最向往的人間煙火。納蘭京的手悄然覆上她的,掌心的溫度透過竹席傳來,比夏夜的月光更溫柔綿長。

湖心亭的燈籠将水面染成流霞,醉合德揭開竹筒飯的竹蓋,蒸騰的熱氣裹着糯米與臘肉的香氣漫開來。八妹醉夢熙已經迫不及待地用竹筷戳開竹筒,狼眼瞪得溜圓:"哇!是我最愛的臘味!"她夾起一大塊肉,卻被覓風用竹碗擋住:"燙,吹吹再吃。"

二姐醉夢甜端着竹制荷葉羹,橙色圍裙上沾着面粉,卻不減半分神氣:"都嘗嘗我改良的配方,比去年的更清甜!"她特意多盛了一碗遞給燕子嚴,看戀人嘗了後豎起大拇指,眼角眉梢都溢出笑意。三姐醉夢艾則小心翼翼地用竹勺舀起羹湯,喂到蘇晚凝嘴邊,綠色裙擺下的兔尾輕輕晃動。

"慢些吃,沒人和你搶。"大姐醉夢香無奈地看着聶少凱風卷殘雲般扒着竹筒飯,黃色衣袖輕輕替他擦去嘴角的飯粒。四姐醉夢青安靜地給何童布菜,青色襦裙上的竹葉刺繡随着動作若隐若現,偶爾兩人目光相撞,又同時低頭,耳尖泛紅。

五姐醉夢紅突然舉起竹杯:"來,為我們的竹器宴幹杯!"她懷裡的小貓蹭着她紅色的衣襟,尾巴卷住馮廣坪遞來的小魚幹。六姐醉夢蘭則悄悄從袖中掏出個竹制小盒,裡面藏着新烤的棗泥糕,南宮潤配合地擋住林秀琪的視線,兩人相視一笑,鼠耳與書生的發冠同時晃動。

醉夢紫低頭抿着竹杯裡的桂花釀,餘光瞥見納蘭京正用竹筷将她碗裡的香菇夾走——他知道她不愛吃香菇。"看什麼?"少年挑眉,耳尖卻微微發紅,"再看...再看就把你釀進酒裡。"他說着将自己碗裡的蝦仁放進她碗中,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遍。

九妹醉夢泠突然從水中探出頭,粉紗裙滴着水,手裡卻舉着個用竹枝編的花環:"七姐!納蘭公子!送你們的!"她将花環戴在醉夢紫頭上,又調皮地給納蘭京扣了個荷葉帽,"像不像新婚..."話沒說完就被覓兩哥哥拽回水裡,濺起的水花驚飛了停在竹席上的流螢。

笑聲驚起滿湖漣漪,醉夢紫望着身邊人,狐尾不自覺地纏上納蘭京的手腕。月光透過竹制燈籠,在衆人臉上灑下細碎的光斑,竹席上的花紋與湖面的波光交相輝映。她忽然覺得,這江南的夏夜,因着這份熱鬧與溫柔,比狐族的仙宮更令人眷戀。納蘭京察覺到她的目光,輕輕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竹節,暖到了心底。

酒過三巡,湖面浮光躍金。八妹醉夢熙突然跳上石桌,狼尾掃翻兩隻竹杯,驚得九妹醉夢泠急忙潛入水中躲避飛濺的酒水。"今日不醉不歸!"她抽出軟劍挽了個劍花,雪白勁裝在夜風裡獵獵作響,"誰敢與我比酒量?"

"我來!"五姐醉夢紅晃着貓耳,踩着馮廣坪的肩膀躍上石桌,紅色裙擺掃落半盤蜜餞,"上次輸你半壇,這次定要赢回來!"兩人執起竹酒壺對飲,嗆得同時咳嗽,卻又相視大笑。大姐醉夢香扶額歎氣,黃色豹紋披風下的手指卻悄悄攥緊聶少凱的衣袖:"這兩個瘋丫頭,明日有她們頭疼的。"

"快看!"醉夢泠突然從湖心冒出頭,粉紗裙沾滿浮萍,魚尾攪動的水花中托起個竹制蓮花燈,"我和覓兩哥哥做的!"蓮花燈緩緩漂向衆人,燭火在竹瓣間明明滅滅,映得九妹濕漉漉的臉頰泛起柔光。六姐醉夢蘭見狀,急忙扯着南宮潤去取自己藏好的竹風筝:"我們也放!讓它們在天上比美!"

醉夢紫靠在納蘭京肩頭,看三姐醉夢艾與蘇晚凝在湖邊放竹蜻蜓。綠色裙擺掠過蘆葦,驚起幾隻白鹭。兔耳少女踮腳時險些摔倒,卻被蘇晚凝穩穩接住,兩人耳尖都紅得像熟透的果子。二姐醉夢甜正纏着燕子嚴學編竹籃,橙色圍裙上不知何時沾了片竹葉,笑鬧聲驚得栖在竹枝上的夜莺撲棱棱飛起。

"後悔來我家了嗎?"醉夢紫轉頭看向納蘭京,狐尾輕輕掃過他手背。少年玄色錦袍上落了幾片梧桐葉,發冠歪斜卻不減風流,"這麼吵。"

納蘭京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因編席而生的薄繭:"從未這般歡喜過。"他低頭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影,"我府裡的夜,連月光都冷冰冰的。哪比得上..."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滿院喧鬧,又落在少女耳尖輕顫的狐毛上,"比得上這裡的一盞竹燈。"

話音未落,八妹突然将半壺酒灌進他嘴裡:"說什麼悄悄話!罰酒!"醉夢紫笑得前仰後合,狐尾卷住險些傾倒的竹酒壺。湖心亭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晃,将衆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與竹席上的紋路、水面的漣漪,一同織成江南最溫柔的夢。

夜漸深,湖面泛起薄霧,将湖心亭籠成朦胧的琥珀色。醉合德取出竹笛,悠揚的曲調掠過水面,驚起沉睡的魚兒。林秀琪靠在丈夫肩頭,手中竹扇輕輕搖晃,扇面上繪着的并蒂蓮與她鬓邊的銀簪交相輝映。

"來!"醉夢熙突然扯着嗓子喊,狼眼在月光下泛着清亮的光,"咱們玩擊鼓傳花!輸的人表演拿手絕活!"她随手抄起個竹碗倒扣在石桌上,拿起竹筷當鼓槌,"就用七姐編的竹蜻蜓當花!"

竹蜻蜓在衆人手中飛速傳遞,鼓點戛然而止時,竹蜻蜓正停在四姐醉夢青手中。她低頭輕笑,青色衣袖輕揚,指尖靈巧地捏起竹筷,眨眼間便在竹碗裡擺出條栩栩如生的竹葉蛇。書生何童看得入迷,耳尖通紅,慌忙往她碗裡添了塊綠豆糕。

下一輪鼓聲驟停,竹蜻蜓穩穩落在納蘭京掌心。醉夢紫擡頭看他,狐耳不自覺豎起。少年從容起身,玄色錦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拾起席間的竹條,十指翻飛間竟編出隻振翅欲飛的紫燕,尾羽處還特意綴了片湘妃竹的淚痕斑。

"這是..."醉夢紫伸手觸碰,聲音發顫。

"像你。"納蘭京低聲道,目光灼灼,"眼波流轉時,比這紫燕更靈動三分。"周圍頓時響起起哄聲,八妹誇張地捂住胸口,作勢要暈倒在覓風懷裡,惹得衆人哄堂大笑。

薄霧不知何時漫上石桌,九妹醉夢泠突然從桌底鑽出來,粉紗裙上沾滿水珠,手裡卻捧着個竹編的月光燈:"我有個好主意!"她晃了晃燈裡搖晃的螢火蟲,"把想說的話寫在竹片上,放進燈裡,讓它們帶着心願飛!"

衆人紛紛響應,醉夢香與聶少凱并肩而坐,黃色裙擺與他的靛藍長衫交疊,竹片上的字迹被月光鍍上金邊;醉夢甜靠在燕子嚴肩頭,橙色衣袖垂落,筆下的字歪歪扭扭卻滿是情意。醉夢紫握着竹筆,遲遲未落,卻見納蘭京已将寫好的竹片塞進她掌心。

"不許偷看。"少年耳尖泛紅,轉身将竹燈抛向夜空。醉夢紫低頭,竹片上字迹力透紙背:"願歲歲年年,與卿共編江南月。"她心跳如擂鼓,擡頭時正見他回望,眸中倒映着漫天飛舞的竹燈,比狐族聖地裡的萬千流螢更璀璨。

竹燈如流螢般升向夜空時,庭院深處忽然傳來細碎的簌簌聲。醉夢蘭的鼠耳率先豎起,藏藍色衣袖下的手指緊張地揪住南宮潤的衣擺:"莫不是...有賊?"話音未落,八妹醉夢熙已抄起軟劍竄到前方,狼尾筆直豎起,"來得正好!我這防身竹枕還沒試過實戰!"

醉合德将竹笛往腰間一插,青布長衫下透出常年握筆的手穩穩按住林秀琪的肩膀:"你們帶着孩子們退後。"老先生話音未落,林秀琪已揮舞着擀面杖沖了出去,銀發在月光下閃着銀光:"哪個不長眼的敢來醉家撒野!"

月光猛地被烏雲遮住,衆人屏息凝神之際,卻見籬笆外探出個毛茸茸的腦袋——竟是九妹養的橘貓,嘴裡還叼着半根啃過的竹蜻蜓。醉夢泠"撲哧"笑出聲,魚尾甩出的水花濺了覓兩哥哥一臉:"原來是團子闖禍!"

虛驚一場的哄笑聲中,醉夢紫感到納蘭京的手指悄悄勾住她的。少年掌心沁着薄汗,卻仍故作鎮定:"明日我便從府上調些護院來。"他頓了頓,看她耳尖的狐毛随着笑意輕顫,又補充道,"順便帶些上好的湘妃竹,給你編個能關住野貓的竹籠子。"

夜色漸深,衆人散去時,醉夢紫執意要送納蘭京到渡口。湖面的霧氣沾濕了她的紫色裙擺,九尾狐刺繡在朦胧中若隐若現。渡口的老船夫早已歇下,唯有系在岸邊的竹筏随着水波輕輕搖晃。

"其實..."納蘭京忽然轉身,玄色錦袍掃過岸邊蘆葦,"我府裡的賬房先生前日遞了辭呈。"他從袖中掏出一卷竹簡,上面密密麻麻記着商戶往來的賬目,"不知...醉家七姑娘,可願教我編席子之餘,也教教我算賬?"

醉夢紫仰頭看他,狐尾悄悄纏上竹筏的纜繩。遠處湖心亭的燈火依舊明亮,隐約傳來八妹與五姐劃拳的笑鬧聲,三姐哼着的小調混着竹笛的餘韻飄來。她忽然覺得,這江南的煙火氣,原是比任何仙法都要動人。

"先把竹蜻蜓練好吧。"她将他先前編的紫燕竹雕放進他掌心,指尖觸到他因編席磨出的薄繭,"算賬...要收束脩的。"

納蘭京的笑聲驚起蘆葦叢中的白鹭,他解下腰間的羊脂玉佩系在她裙帶上,溫潤的玉貼着狐尾的絨毛:"我的束脩,早就押在你這兒了。"

晨霧漫過青石階時,醉府的竹院裡又響起劈竹聲。醉夢紫半跪在地,看着納蘭京笨拙地将竹條削成薄片,玄色衣袖上沾着竹粉。遠處傳來七八個不同的笑罵聲——二姐在追着偷吃點心的六姐,大姐正教八妹用竹劍練新招式,九妹的魚尾拍打着池塘,濺起的水花落在新編成的竹籃上。

竹席在晨光中泛着溫潤的光,每一道紋路都藏着昨夜的月光。醉夢紫低頭微笑,手中的竹條穿梭如飛,将這江南的夏,這滿院的喧鬧,還有少年眼底的溫柔,都細細密密地編進了往後無數個平凡的日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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