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昀川這一天過得十分煎熬,陸長貴的行為影響到了他模拟考試的狀态,一整天滿腦子都是怎麼才能躲開這次危機,如果能撐過高考成績出來,報考志願結束,他的戶口從傅家遷出去,就安全了。
可是他現在沒有任何辦法,上一世他離開傅家沒多久,陸長貴就因為賭債問題進了監獄,被關了半年,出獄後才離開了京城,帶他回了鄉下。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他沒有進監獄,而且還嚣張地起訴傅開疆,他覺得這不是陸長貴能有的膽子,哪怕那是個再貪得無厭的人,也不敢惹傅開疆啊。
傅開疆什麼身份,他什麼身份,難道拎不清?傅開疆要是真打算弄他,他一個底層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想了一天,終于想明白了一點,陸長貴此次手筆,定然是有人在給他出主意,陸昀川終于将所有的來龍去脈想清楚了。
是傅淩川。
是傅淩川聯系了陸長貴,在幕後出謀劃策,不想讓他得償所願。
他跟傅西辭說了政審的事,讓大哥跟父親轉述一下,傅西辭肯定跟父親說了之後,父親和母親在家裡讨論他的事,被傅淩川知道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隻不過這人的心到底能有多壞,陸昀川今天算是看清楚了,果然不管他重來多少次,都沒辦法跟傅淩川比心眼子啊,就非得搞死他讓他無路可走才行。
想到了這裡,但他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傅淩川搞的鬼,也沒法找他的麻煩,陸昀川暫時壓下心中的怒氣,準備回家跟大哥商量一下看怎麼解決這件事。
可今天大哥也回來的特别晚,陸昀川下晚自習了,傅西辭還沒回來,也不給他回微信,電話打過去也是無人接聽的狀态。
陸昀川心裡更緊張了,傅西辭平時不管加班多晚,十點左右肯定到家了,可今天十一點了還沒回來。
陸昀川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小區樓下,就是沒有看到傅西辭的車回來。
他洗完澡在客廳裡做題,卻怎麼都靜不下心,等到快十二點的時候,家門的密碼鎖開了,傅西辭回來了。
陸昀川立馬從沙發上站起來,本來心情就不好,傅西辭還這麼晚回來,一時間心裡又難受又想發脾氣:“幹什麼去了啊,這麼晚才回來?不知道我會擔心啊?”
傅西辭的皮鞋上都是泥,他在玄關換了拖鞋,黑色的大衣挂在臂彎裡,擡眼看了陸昀川一眼,将滿是泥的皮鞋拿到洗手間去。
陸昀川從後面跟上去:“鞋子上怎麼全是泥?你種地去了?”
傅西辭将鞋子丢到浴室裡,過會兒洗澡的時候刷洗一下,他走出來拉着陸昀川的手腕到客廳沙發區域,拉着弟弟坐下。
從兜裡摸出手機,才發現陸昀川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微信消息也顯示好幾條,其中還有兩個視頻電話。
陸昀川現在無依無靠的,傅西辭是他唯一的支柱,他抿着嘴看着傅西辭的臉,觀察着他的表情,紅着眼眶也不說話。
傅西辭低頭在對話框裡給他編輯消息:【處理了點事情,回來晚了,你别生氣,關于陸長貴的那事情,我和我爸會看着解決,你别因為這種人影響心情,快高考了,狀态不能太差。】
編輯完發給了陸昀川,陸昀川順手拿了茶幾上的手機來看一眼。
明明人就在旁邊,卻還要用手機來溝通,也是沒誰了。
不過看到傅西辭發的那些話,陸昀川心裡确實沒那麼慌了,他看着傅西辭的眼睛:“我就知道你會幫我,也隻有你幫我了,那就麻煩大哥跟爸說一聲,先别答應陸長貴。”
傅西辭将手機丢到一邊,張開懷抱:“來。”
陸昀川吐口氣,往他身邊坐了坐,轉個身趴到傅西辭懷裡去。
傅西辭身上一股青草味,帶着點冷意,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陸昀川雙臂抱住他結實的背:“沒有你我怎麼辦呢,大哥,人活着可真難啊。”
傅西辭一手撫着他柔軟的碎發,一手放在他的背上:“不怕。”
陸昀川擔驚受怕一整天,怎麼能不怕呢,傅家沒人喜歡他,一旦陸長貴堅持把他認回去,傅家人必定放手。
他的監護人是傅開疆,隻要傅開疆松口,他的努力都白費,夢想也就此從手邊溜走。
陸昀川的聲音有些發抖:“隻要我爸不松口,就可以拖延一些日子,或許能拖到我的戶口從傅家遷出去的那天。麻煩大哥跟爸說一下。”
傅西辭壓根沒給任何人毀掉陸昀川前途的機會,陸長貴過幾天就不會再出現在陸昀川面前了。
他抱着陸昀川安撫了半天,終于感覺到弟弟的狀态好點了。
陸昀川從他懷裡離開,又拉着他的手,眼神裡帶着愧疚,看傅西辭一眼之後,又低垂下眼睫:“原本留在傅家是想保護你,沒想到到頭來什麼事都得麻煩你,讓你為我受委屈,挨罵,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等我考上大學就好了,大哥,秋後九月份,我就自由了……”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很想給傅西辭報恩的,有時候他真的想不顧一切地去愛傅西辭,把所有的愛都給他。
可現實總是時不時給他一巴掌,讓他認清楚眼前的現狀,不讓他迷醉在這份沒有結果的感情裡。
傅西辭有些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陸昀川的手,縱然有千言萬語想跟陸昀川說,也說不出來,他隻能用行動來證明自己并不是幫不了陸昀川。
誰敢針對陸昀川,那在傅西辭心裡,這個人基本上以後都不會好了,他雖然不善言辭,但他是個睚眦必報的人。
以前無欲無求,得過且過,渾渾噩噩怎麼過都是一輩子,雖然什麼都看在眼裡,但懶得去計較很多事,那時候陸昀川隻是弟弟,對他沒有什麼依賴性,他也為了不讨嫌,基本不和陸昀川打交道,想着弟弟一路順風順水當傅家繼承人就行了。
從未想過出變故的一天,他親眼看着一個被衆星捧月的人,旦夕之間人棄狗嫌,從天之驕子跌落塵埃,他從未見過陸昀川那麼卑微的樣子。
弟弟的性格反轉地很快,他不知道什麼原因。
按照弟弟以前的性格,被一家子人這樣嫌棄,肯定轉眼一走了之。
可弟弟沒走,留了下來,為了作為哥哥的他,留了下來。
自從傷到腦袋之後,就受盡了家裡的冷眼,這個家裡沒人愛他,爺爺奶奶雖然疼惜他,但始終在老宅,沒什麼話語權了。
他知道被一家人嫌棄是什麼滋味,陸昀川搬去和他住的時候,他想着同為天涯淪落人,對陸昀川好點,再好點,卻沒想過他會喜歡陸昀川。
感情變質之後,他眼裡隻看得見陸昀川,其他人對他而言就像空氣,家裡人隻要不對陸昀川苛刻,他都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隐藏在皮囊下的的刺因為陸昀川,全部長了出來。
發展到如今,陸昀川是他唯一的逆鱗。
傅西辭沉着眼睛看着陸昀川的神色,聽着他喃喃自語,雖然無法回答陸昀川,但他心裡想的并不少。
陸昀川隻需要一直往前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進就行,其它的事都不需要擔心,他會清除這條路上所有的障礙。
陸昀川說了半天,傅西辭一個回應都不給,陸昀川洩氣地甩掉他的手:“想跟你說句話都不行,就我一個人在說,算了,不說了,睡覺。”
陸昀川起身要走,傅西辭匆忙勾住他的手指,另一隻手拿來手機打了一行字給他看。
傅西辭手大,手指長,一手握着手機,感覺手機都變小了。
陸昀川等着他打完字,低着頭盯着大哥,看到大哥的眼睫毛微微顫抖,奇長。
皮膚白,長得好看,雖然一張臉不怒自威,但在面對他時,傅西辭的神色到底是溫柔的。
大哥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完美戀人,上天讓他在語言功能方面有了缺陷,大概就是為了讓他知道,愛不隻是用嘴來說的。
傅西辭用行動證明着一切。
如果沒有太多因素阻礙,陸昀川覺得愛上傅西辭是比呼吸還簡單的事情。
之所以沒有人愛他,是因為他從未對誰敞開心扉,展示過真實的自己。
可陸昀川不能愛。
他站在目不轉睛地低頭看着傅西辭,過了會兒,大哥終于打完了一句話。
他舉起手機給陸昀川看,陸昀川彎腰湊到手機前,認真地讀完那句話。
【我會一直托舉你,不會讓你掉下來,即使我在淤泥裡,也不會讓你在淤泥裡,你什麼都不用怕,做你想做的事,愛你想愛的人,大着膽子往前走。】
陸昀川的手指顫了顫,他緩緩地站直身子,再次望向傅西辭那張臉,大哥神色鎮定從容,好像有他在,陸昀川就真的什麼都不用怕一樣。
他站在傅西辭面前沉默許久,本來打算回房睡覺的人,跨了一步到了傅西辭身邊,将他的手機奪了扔到了沙發的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