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啟幾乎是連滾帶爬回了自己的住處,在屋子裡戰戰兢兢等了半夜,确信徐舟野沒有跟過來。
狠了狠心,摘了腰間的弟子玉佩丢在桌上,收拾了東西就要走。
那魔頭在山青劍派之内來往如入無人之境,他如果現在不跑,就真的沒機會跑了。
甫一開門,他瞳孔猛地一震,看着門外的人,腳步頓在了原地。
“他說過,放了我的……”鄭啟的腿有些發軟,一步一步往後退。
“哦?放了你?”外面的人一步一步逼進來,鴉青色的羽毛氅衣,一張輪廓分明而俊挺硬朗的臉。
一眼望過去,最醒目的是他左邊眉角的那一出猙獰的刀疤,還有通身逼人的魔氣。
又是一頭魔,而且給他的壓迫感并沒有輕到哪裡去。
是夏成淵,明明說好了放了他,卻還是找了魔來殺他。
“别殺我,别殺我……”他呢喃自語着,一步步往後退。
“我不殺你。”那魔走了進來,一撩衣擺,在椅子上坐下了,伸手恍若自己是主人,“請坐。”
鄭啟戰戰兢兢坐下了,問道:“前輩不殺我,是想要我做什麼嗎?”
“聰明人,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那魔唇角揚了揚,露出個淡淡的笑。
鄭啟連忙道:“無論什麼事情,我都可以做的,隻要前輩不殺我。”
他看着鄭啟,問道:“你也不問問我到底想要你做什麼事情嗎?”
“讓你背叛你的宗門,讓你做叛徒,你也肯做?”他輕輕笑了笑,眸子裡有些微微的不屑。
“我……”鄭啟喉頭滾了滾,他知道不該,但是他無路可走,下定了決心,重重點了點頭,“我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反正自己先活下去,别的事情可以再計量。
而且,他吞了口口水,試探着問道:“前輩,我幫您做事,那您是不是也要幫我?”
“幫你?”那魔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耐煩。
鄭啟連忙解釋道:“隻有我在宗門裡面擁有更高的地位,才能更好地幫您做事,您說對不對?”
鄭啟想得很清楚,這是場危機,但是也是機遇。
如果這位前輩願意幫他,他能很快站在南宮離之上,甚至成為長老。
那魔卻不搭他的話,隻是淡淡說道:“不着急,先說說,你剛才都經曆了什麼吧。”
鄭啟哪裡敢隐瞞,幾乎把所有的細節都清清楚楚講了一遍,包括他的陰謀,以及剛剛在夏成淵那裡收到的欺辱。
“你說,那個魔,是為了山青劍派的一個小弟子,才找你麻煩的?”
“是。”鄭啟點頭說道,“夏成淵是六長老林澤門下最小的弟子,現在不過煉氣期的修為。”
“你說,他答應了夏成淵,不殺你?”
“是的。”鄭啟點頭道。
聲音剛剛落下,他的整個眼睛瞬間瞪大,喉嚨口發出來唔的一聲。
“前輩……你不是……不殺我嗎?”鄭啟隻覺得自己的生機在迅速流逝,說出來的話語也斷斷續續不清晰。
“魔說的話,你也信?記住,魔是最言而無信的。”那魔收回手來,整隻手穿過鄭啟的腹部,現在上面鮮血淋漓。
“我後悔了,我覺得你死了,或許比你活着更有用。”
他說完這句話,鄭啟的最後一口氣也咽了下去。
指尖上碾出來一搓墨色的火焰,順着鄭啟的屍首攀援而上,一瞬之間,屍首化為飛灰。
門沒關,外面的一陣風吹過去,飛灰四散揚起,鄭啟存在的所有痕迹徹底煙消雲散。
夏成淵最後還是在徐舟野的懷裡睡着了,或許是今日比試太累了,也或許是他的搖籃曲真的有用。
早起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沒有徐舟野的身影了。
床邊懸着一隻暗金色的鳳鳥,指尖觸上去,是徐舟野的聲音:“等我回來。”
外面忽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有人喊:“南宮師姐——”
夏成淵連忙穿了衣服起床,開門就看到外面急匆匆跑過來的人。
南宮離也已經從房間裡出來了,微微蹙了蹙眉,問道:“何故喧嘩?急急慌慌像什麼樣子?”
來的是台山的弟子,連忙止住了腳步,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南宮師姐。”
平日裡他們也是在意門規的,不會這麼急急慌慌的,但今日真就是穩重不了。
行了禮之後,語氣又急又快:“南宮師姐,你趕快去看看吧,鄭師兄不見了。”
“不見了?”南宮離算是比較穩重的,“或許是去辦自己的私事了,臨時下山了也不一定。”
“不是的,南宮師姐,昨晚鄭師兄約了我,說今日和我一起前去觀賽。”
“早上我早早就去鄭師兄那裡找他,結果他屋子裡沒關,被褥也像是沒動過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我在鄭師兄的桌子上發現了這個。”
他把手裡的弟子玉佩拿出來,雙手遞過來:“是解除認主的狀态。”
“而且,鄭師兄的房間裡有血。”
南宮離擡手接了那玉佩,弟子玉佩解除認主有兩個原因,一是主動解除,二是人死了被動解除。
這塊玉佩是無主狀态,難道是鄭啟……
若是鄭啟在自己的房間被殺,那對方的修為實在是太強了,這件事非同小可。
她也有些不好的預感,回頭對夏成淵說道:“阿淵,你等會兒一直和你六師兄一起,我去看看情況。”
南宮離跟着台山的人匆匆走了,聞人息還坐在廊下打哈欠,招了招手:“阿淵,聽到沒?等會兒跟着我。”
“知道了。”夏成淵腦子有些懵懵的,他昨晚不是讓徐舟野放了鄭啟嗎?這又是怎麼了?
他掌心那一縷鳳鳥化為的魔氣還沒有完全消散,他注入自己的靈力,問了一句:“你真的放了鄭師兄嗎?”
不一會兒就有回音回來:“你放心,他翻不出浪花來,一切有我。”
夏成淵怔了怔,徐舟野的意思是,不是他做的。
那除了他,還有誰能在山青劍派暢通無阻?
徐舟野跟他說的,是真話嗎?
幾乎是一瞬間,夏成淵就壓住了心裡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