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忽然捉住鬼舞辻無慘的腳腕,将他猛地拽進溫泉裡。
巨大的水花濺起落下,鬼舞辻無慘跌進池水當中,他還沒升起被冒犯的怒意,就見躁亂的水面上,覆蓋下來另一個身影,壓近。
嘴唇上傳來讓鬼驚愕的柔軟觸感。
牙齒磕在唇上,舌尖滑入、撬開,大約清楚彼此之間這點半真半假的關系,動作粗暴極了,血腥氣在兩人之間迅速彌散。
鬼舞辻無慘瞳孔睜縮,猛地想要推開秋庭一羽,卻被死死扣住。
但漸漸的,他不知為何,沒再推開了。
溫泉水稍稍平靜。
水下肌膚相貼,身影交疊,隻有幾個泡泡滾上水面。
咕噜。
咕噜。
兀地,又是一陣巨大的嘩啦啦水響。
鬼舞辻無慘把壓在自己身上的人類推開,他從水池裡坐起來,大口大口呼氣,蜷曲的黑發濕漉漉地耷在臉側,一身黑色浴衣已經被水浸透,勾勒出好看的身形來。
他惡狠狠地盯着秋庭一羽,唇瓣上滲出一絲豔紅的血,反倒更顯豔麗奪目。
無慘用指腹抹過唇,觸痛在強大的自愈能力下很快就消失了,但剛才那股窒息的濡濕感卻久久不散。
“瘋子,你又要幹什麼?!”
鬼冷聲啐出一口血唾沫。
從來都是他居高臨下地施舍别人血。
這還是頭一次被人類咬出血來。
偏偏這家夥這會兒的瘋勁格外吸引人,讓他忍不住盯了人類的嘴唇好一會兒,才猛地收回視線。
秋庭一羽卻笑臉看着他,一點都不怕遭報複的樣子。他上了池岸,拾起一旁的浴衣,三兩下穿上後,又回到了溫泉池邊,蹲在鬼舞辻無慘身前。
他的黑發也打濕了,貼在頸側,水珠順着弧線流下來,剛才掐出來的紅痕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秋庭一羽捧起鬼舞辻無慘的臉,這番動作讓鬼舞辻無慘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退,卻換得人類更加得寸進尺地逼近。
“讓我來回答你的問題……”
人類修長的指節叩入鬼的唇間,指腹摩擦逐漸冒起的尖牙。鬼舞辻無慘怒視秋庭一羽,聽見他說出了下一句話——“你想知道的那件事,确實是謊言。”
鋒利的牙齒刺破指腹皮膚,血瞬間冒了出來,人類的氣息充斥鬼的口腔。
一方嘗到腥甜食欲膨脹。
一方刺痛卻越發得寸進尺。
“想知道原因麼?”
問出口的問題得到的仍然是怒視。
秋庭一羽笑着,無視指尖的痛感,繼續說:“因為,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你的存在、在注視着你了。”
“………你說什…麼?”
血混着唾液嗆進喉管,聽見秋庭一羽的話,鬼舞辻無慘一時愣住了,心底曾經有過的那個猜測在油然滋生,并像繁殖的細菌一樣在暗處綿綿不絕。
荒誕感彌漫胸腔。
寒意無端從腳跟蹿上來,背後汗毛聳立。
相反,是秋庭一羽露出的無害的笑容。
“如你所說,我的過去是挺可憐的,沒有親朋好友,垂垂将死,幾乎差一點步入絕境。”
“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我要長命百歲,我要得到更多、更好、乃至這世界上的一切。”
“而這時,我察覺到了一個特殊的、潛藏在社會陰影處的存在。”
鬼舞辻無慘眸色一動。
秋庭一羽回應般承認道:“是,我發現了鬼。”
“強大的、長壽的、無所不能的——鬼。”
黑發灰瞳的人類俯下身。
他直直地看着鬼舞辻無慘的眼睛,鉛灰瞳孔仿佛有某種魔力一般,閃着野心勃勃的光色,令人無法移開目光。
“當時我就認為,這樣的存在應該為我所用。”
“然後我開始尋找鬼的蹤迹。人有衣食住行、五谷雜糧,既然存在,就不可能完全消失,很快我就從世家之間的聯系當中探聽到了産屋敷的存在,從他們那裡,我開始對你們有所了解。”
人類低語,說着那些從封塵的曆史中翻出的與他有關的信息:
鬼,一種從平安時代開始出現的生物。
夜習性,喜食人。
擁有特殊能力,且永生不死。
唯一的缺點是陽光。
唯一讨厭的是紫藤花。
其首領名為鬼舞辻無慘,是鬼殺隊追殺千年的目标,同時也是最初的鬼。
……諸如此類。
但如果就隻是謊言、隻是渴求永生的執念促就來這場強制,那事情就該隻到這裡。
令鬼感到退無可退的是接下來的話。
人類說——
“那之後,我在人山人海裡找到了你。”
“在你不知道的角落,注視着出現過的每一個你,青年、老人、小孩、女人;藥商之子、華族女子的丈夫、藝伎……”
“很多、很多。”
“我全都标記了,一個不落。”
人看着鬼的眼睛。
“是的,無慘。從那時起,從很多年之前起,我就在看着你了。”
秋庭一羽在鬼的唇瓣上抹開一抹豔麗的血紅,低頭輕吻,說:“我知道你之前問的那麼多不就是想要我是你的嗎?可以。”
“拿你的秘密來換,我永遠都可以是你的。”
利益相交,彼此占有。
那些細細密密的低語鑽入耳骨,頭一次,鬼舞辻無慘感覺到了窒息,像是蛛網稠結般纏綿悱恻,讓鬼喘不過氣。
……以及難以言喻的、是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