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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什麼都沒發生,她姐被帶走這事還是發生了,何雲雙百思不得其解。
要說之前她姐被帶走是因為她奶奶被氣得多次犯病,為了她奶奶的健康着想,她爸媽帶走一個算是理所當然,那現在她奶奶一次毛病沒犯過,他們三個玩歸玩,也沒鬧出什麼特大矛盾,上學也按部就班上着,小雲雙還考了個不錯的成績,一切跟她之前經曆的完全不同,為什麼還要帶走一個?
何雲雙想不到原因,小雲雙默契地替她問了出來,她媽說是為了減輕她奶奶的負擔,三個小孩她奶奶帶不過來。
何雲雙想笑,她們兩個都長大了,生活能自理,還能幫忙做家務,帶她弟,怎麼就帶不過來,怎麼就負擔重了,要是真嫌負擔重,當初為什麼要把她、要把小雲雙帶回家。
何雲雙心裡堵了一口氣,她以為她已經釋懷,但再次經曆時,哪怕是旁觀身份,她也忍不住怨怒。
小雲雙也存了氣,盡管她跟她姐總是打鬧,她還時常看不慣她姐,可她們在一起玩得也很開心啊,為什麼要分開她們。
小雲雙不滿地找何雲雙抱怨,何雲雙有心開解,卻發現任何理由她自己都不想接受,何況讓小雲雙接受。
說白了,在她爸媽眼裡,她們這些小孩的心思是不用在意的,他們做了決定,她們隻要照做就行,什麼開心不開心,跟他們有什麼關系,小孩子嘛,不開心睡一覺就好,或者看個電視,又不是這輩子都見不着了,有什麼好難過的。
即便他們也是從小孩長成大人,但他們永遠不會同情在意小時候的自己,說不定他們還會覺得小時候要死要活的自己矯情。
一如她跟她姐,小雲雙跟她姐。
她們是親姐妹,打斷骨頭連着筋,就算相隔兩千多公裡,過年的時候不是還能再見,姐妹情淡不了。
他們不會理解剛換班級身邊空無一人隻有一個姐姐能夠依賴的何雲雙的心情,他們也不會懂,一個被排斥被孤立最後演變成自言自語到刻意幻想出一個朋友陪伴自己的怪胎是什麼感受。
他們甚至不需要誰的同意,未能獨立生活的孩子就像是他們手裡的木偶,想怎麼擺布就怎麼擺布。
在她姐走的那天,小雲雙罕見地不舍了,壓下去的悲傷難過反撲上來,看着空蕩了的床跟房間,小雲雙一下哭了出來。
何雲雙有意安慰她,但也心知肚明,這個時候她聽不進什麼安慰,她隻需要好好哭一場,把難過發洩掉,把那股不适應發洩掉,然後慢慢的,重新去适應。
她仿佛一直在适應變化跟失去。
大概是因為她永遠克服不了得失的課題,所以上天安排她一次次失去。
不過好在,小雲雙有她,盡管還是很難那麼快釋懷,很難接受開學後隻剩她自己一個人上下學,吃飯也隻有她自己,越發形影單隻,但何雲雙一直在她身邊跟她說話逗她開心,時間一長,她總算是習慣了。
“有你在真好。”
某天晚上睡前小雲雙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準備假寐的何雲雙在黑暗中慢慢睜開眼,微微彎唇。
曾幾何時,她也對自己說過無數次類似的感歎,夜深人靜時,她會緊緊抱着自己感謝自己的陪伴。
長大後了解到還有個人格分裂的病症時她還有點惋惜,那個小時候一直陪伴自己的靈魂其實一直是她刻意的幻想,她不是她的人格,也真的不存在,她隻是她的一個寄托,一個真正的自我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