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突然一拳砸在案幾上,怒道:“趁人之危的小人!湘怡,我們按原計北上吧。”
“什麼?”葉老爺急問,眼中滿是疑惑。
齊明語塞,葉湘怡苦笑一聲,解釋道:“齊明要我們變賣祖産北上。”
葉老爺聞言,劇烈搖頭,老淚縱橫:“使不得!祖宗基業豈可輕棄!”
“世伯!”齊明急紅了眼,“您要湘怡為個茶園賠上一生?”
葉父聞言,更是老淚縱橫,半晌無言。
葉湘怡扶住父親,心中一片凄涼:“爹爹且好好休息,容女兒……再想想。”
是夜,葉湘怡枯坐窗前,聽雨打芭蕉到天明。
心中憶起幼時随父親采茶,母親教她辨香,齊明手把手教她炒青的情景,淚水不禁悄然滑落。
時間緊迫,當日既已作抉擇,眼下便别無選擇。
晨光漸亮,她恍然察覺已然枯坐一夜。揉揉泛青的眼角,摘下腰間與齊明定親時收下的鴛鴦玉佩,心中一片決絕。
清晨露重,她獨自來到齊明居住的西側廂房。
齊明正在收拾書箱,見她入門,手中《茶經》啪地落地,眼中滿是驚愕與不解。
“定了?”他嗓音嘶啞,帶着幾分不可置信
葉湘怡遞出玉佩,聲音細若蚊蚋:“對不住。”
齊明不接玉佩,猛地捉住葉湘怡纖細的手腕,眼中燃起怒火:“我們逃吧,去閩北,去蜀中……天地之大,為何非要苦苦守着一座茶園?”
葉湘怡輕輕掙脫,聲音堅定:“我不能棄父親于絕境。”
“所以你選裴俞風?”齊明眼中怒火更盛,“可知他如何發家?逼死叔父,強占寡嫂田産!你以為他會善待你?不過是要圖謀葉家茶園!你嫁他便是羊入虎穴!”
“夠了。”葉湘怡截住話頭,聲音決絕,“我意已決,是我對你不住。但葉家遭難,我是葉家女兒,理應盡孝父親膝前,承擔責任。”
玉佩擱在案上清脆一響,轉身時聽見齊明嘶吼:“湘怡!”
天已大亮,裴俞風如約而至。
葉湘怡立在廳中,面色蒼白卻脊背挺直,如一朵在風雨中搖曳卻仍堅持綻放的花朵。
“裴郎救急,理應感激不盡,然有三求,還盼應允。”葉湘怡的聲音雖細卻堅定。
裴俞風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興趣:“請講。”
“其一,茶園分利不分地,地契永屬葉家。”
“可。”裴俞風應得幹脆。
“其二,成婚後家父仍居祖宅,需延醫問藥。”
“應當。”裴俞風再次應允。
“其三……”葉湘怡深吸氣,聲音中帶着幾分顫抖,“還盼郎君早日查出真兇,還葉家一個清白。”
裴俞風仔細咀嚼“郎君”二字,聲音放緩:“依你。”
他從懷中取出契約,葉湘怡執紫毫寫下閨名。
最後一筆拖出顫抖的墨痕,仿佛将某樣珍貴之物永遠留在了紙上。
齊明闖進來時,正見這一幕。他劈手奪過契約,怒道:“湘怡!你可知簽下這紙契約……你可知簽下……便如賣身?!”
裴俞風眼眸微冷,上下掃視眼前身量弱不禁風的男子,眼露鄙夷:“慎言。”
“慎言?”齊明冷笑,“裴俞風,你趁火打劫,算什麼君子!”
葉湘怡拉住齊明衣袖,聲音中帶着幾分哀求:“别說了……”
齊明甩開她,展開手中包裹,細看是各式當票。
微風漸起,徐徐吹散,竟是齊明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屋藏書典當換來的現銀當票。
他悲憤不已,直指裴俞風面門:“搶走葉家茶園,還困住湘怡一生,你怎的如此卑鄙?!”
“葉小姐。”裴俞風從容收好契約,并不看齊明一眼,“今晚過門。”
葉湘怡望着齊明赤紅的雙眼,嗓音艱澀:“好。”
齊明如遭雷擊般僵住,緊緊抱住懷中當票,雙目通紅。忽而慘笑後退:“好!好得很!葉湘怡,但願你永不後悔今日選擇!”說罷扭頭便走。
葉湘怡欲追,被裴俞風扣住手腕:“且由他去,茶師而已。”
“況且,葉小姐莫要忘了,”裴俞風指尖溫度透過衣袖傳來,“今日過後你便是我裴家新婦,你隻需看我。”
說着,裴俞風伸手,動作輕柔地将葉湘怡的臉掰正,迫使其擡眸看他。
“三千兩白銀今晚送到,挽救葉家的其餘銀錢,還需小姐嫁入裴家親自去庫房清點。”
“來人,扶小姐回房休息。”裴俞風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葉湘怡心頭突地一跳,不及細想,那道玄色身影已邁過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