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湘怡輕蹙娥眉,心中暗自思量着二嫂方才所言之意。冷不防,一抹桃紅身影翩然而至,正是那柳姨娘。
“少夫人安好。”柳姨娘眼角堆起層層笑紋,卻暗藏鋒芒。
她伸手欲觸歲歲粉嫩的臉頰,笑道:“小小姐生得這般壯實,真真兒是粉雕玉琢。”
盧瓊華不着痕迹地側身避開,溫婉中帶着幾分疏離:“姨娘謬贊了,不過是個稚子。”
“少夫人才是真正的國色天香。”柳姨娘又湊近幾分,“年紀輕輕便能掌家理事。”
話音未落,盧瓊華已重重放下手中茶盞,茶香袅袅,難掩其不悅:“柳姨娘,歲歲該喂奶了。”
柳姨娘臉色微變,讪讪一笑,一步三回頭地離去,仿佛那背影都帶着幾分不甘。
待奶娘抱着孩子退下,二嫂輕拉葉湘怡之手,步入花廳,共進早膳。
她壓低聲音,語氣中帶着幾分警示:“那是爹跟前的柳氏,當年爹中風之後,便将她從通房扶正做了姨娘。娘曾在她的避子湯裡動了手腳,緻使她身子受損,爹卻因此對她多了幾分憐惜。柳姨娘出事之前,爹娘也算得上是相敬如賓的典範。”
葉湘怡心頭一震,恍然憶起方才柳姨娘靠近時,那股子藥味與脂粉香交織的氣息,令人心生警惕。
“你離她遠些。”二嫂夾起一塊桂花糕,輕輕放入葉湘怡碗中,“這人心思深沉,不可不防。”
用過早膳,葉湘怡準備回去。
卻見到柳姨娘倚在石榴樹下,花影婆娑,映得她面色更加陰晴不定。
在等自己。
“少夫人。”柳姨娘快步迎上,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光芒,“往後這府裡,可就是您當家作主了吧?”
葉湘怡加快腳步,婉拒道:“姨娘說笑了,湘怡年輕,還需嬸母與祖母的提點。”
“哎喲!”柳姨娘突然拽住她袖子,力道之大,令人心驚,“我不過是想與您說說話,您何必如此避之不及?”
“姨娘自重!”春桃挺身而出,護在葉湘怡身前,試圖拉開柳氏。
葉湘怡心中不悅,正欲開口,忽聞一聲厲喝:“柳氏!你在這作甚?”
二嬸母與三嬸母自那頭走來,面色陰沉,似烏雲壓頂。
柳姨娘“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二夫人明鑒,奴婢隻是想與少夫人讨教針線……”
“你一個伺候二老爺的,找少夫人讨教什麼針線?”二嬸母冷笑連連,“還不快滾回去煎藥!”
柳姨娘卻突然抱住葉湘怡的腿,哭喊道:“少夫人救命啊!奴婢真的沒有壞心……”
葉湘怡被扯得一個踉跄,正欲掙紮,忽聞身後傳來熟悉的嗓音,帶着幾分慵懶與威嚴:“大清早的,唱的是哪一出?”
裴俞風不知何時已站在月洞門下,目光淡漠地掃過柳姨娘,最終停留在葉湘怡身上。
柳姨娘吓得立刻松手,瑟瑟發抖。
裴俞風大步流星地走來,語氣中帶着幾分關切:“怎得去了這麼久?”
葉湘怡低垂着頭,不敢直視裴俞風深邃的眼眸。
二嬸母見狀,呵斥柳姨娘道:“還不快走,在這處丢人現眼!”
裴俞風見葉湘怡神色有異,以為她在二房受了委屈,低頭聲音略顯僵硬地問道:“怎得了?”
葉湘怡搖頭,聲音細若蚊蚋:“沒事沒事,嬸母,我和俞風先告辭了。”說完,她拉着裴俞風的寬大袖口,幾乎算是奪路而逃。
三嬸母望着他們的背影,酸溜溜地說道:“到底是年輕夫妻,就是恩愛。”
葉湘怡拽着裴俞風的袖子,一路疾走,直到進了院子才松手。裴俞風挑眉看她,戲谑道:“夫人這是要謀殺親夫?”
“我……”葉湘怡張了張嘴,又欲言又止。她滿腦子都是二嫂說的“心裡早有人了”,可這話,她如何問得出口?
裴俞風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再逼問,撣了撣衣袖,說道:“後續貨物告罄,我最多在家再盤桓五日,便要啟程去杭州。”
“哦。”葉湘怡盯着自己的鞋尖,心中五味雜陳。
“你要不要,”裴俞風語氣中帶着幾分期待,“一起去?”
葉湘怡心跳加速,面上卻故作鎮定:“家中事務繁雜,況且茶毒案還沒查清,我不敢遠行。”
“依你。”裴俞風道,“我會盡我所能,在五日内查清茶毒案,還你葉家清白。”
“多謝。”葉湘怡絞着帕子,心中仍是亂作一團。
二嫂那句“哪知道是心裡早有人了”,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兩人之間的沉默,比三伏天的棉被還要悶人。
裴俞風突然開口:“二嫂說話愛添油加醋,你别往心裡去。”
“知道了。”葉湘怡飛快打斷,生怕他再說出什麼令人尴尬的話來。
“我今晚睡書房。”裴俞風突然說道。
“要回房睡嗎?”葉湘怡幾乎是脫口而出,話一出口,便覺臉頰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