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悅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的整個人都在被濕滑淤泥樣的生物往後拉,看樣子它們很樂意和她同歸于盡。
因為視線中是黑沉沉的一片,姜悅無法判斷那股巨力的來源長什麼樣子,更别提發現它的弱點了。
反而是她自己,慌張之下被鑽了不少空子。
她越是奮力地想要掙紮出來,濕漉漉的“泥”越像有生命和意識一般将她裹得越緊。
從膝蓋到腰部再到腹部,甚至已經要漫過了她的脖頸。
母親說過,大災變之後,很多動物和植物都發生了變化,比如四隻眼睛的豬豬和八隻翅膀的雞,在以前這些東西根本不會出現。
姜悅不知道纏住她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她猜測是泥巴成精了。
她這一生和泥巴犯沖。
之前要不是光頭哥救了她,她說不定就被黑泥堵住口鼻,捂死了。
姜悅努力放松身體,想象自己是一具屍體,說不動這“泥巴”就對她不敢興趣,願意放過她了。
事實證明,當她變得溫和了一些,“泥巴”也願意對她稍微禮貌些。
起碼給她留了一個頭在外面,讓她可以呼吸。
姜悅大口大口喘着氣,剛才真是憋死她了。
當初黑泥的酸味給她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這次她完全不想再嘗一次。
死也不願。
“雞哥?”怎麼沒聽見它叫了,姜悅的心又提了起來。
當初姜藍一共養了五隻雞,這隻因為長得太好,她一直沒舍得嘎掉,倒不是心疼,單純就是為了讓它長到最肥最美的時候做成最好吃的祭品獻給神明。
但這麼些年相處下來,這感情不說多,也還有點,更别提在這種危及生命的時刻,姜悅真擔心雞哥給“泥”吃了。
給它純屬白瞎,還不如給她多啃兩口。
這後半句姜悅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免得雞哥又給她一頓嘴啄爪踢。
幸運的是,雞哥福大命大,她喊了幾聲,微弱低沉的“叽”聲又響起了。
不太妙。
如果不能徹底脫離“泥巴”,她和雞哥都得完蛋。
姜悅試探性地動動右手手指。
果然,它們在朝會動的方向滾去。
她揮動手臂。
好家夥,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些“泥巴”在賽跑,呼啦啦全過去了。
保持雙手“大風車”狀态不變,姜悅上半身發力,誰知道腳下太滑,她彈一半又倒下去了。
這麼一番操作下來,唯一的好處是雞哥的叫聲越來越大,甚至能蹦到她腿邊,拿大翅膀扇它,大概是督促她趕緊起來,别躺了。
這“泥巴”實在邪門。
姜悅閉眼陷入沉思,決定用魔法打敗魔法。
“神明保佑。”她輕聲念出了仿佛禁忌般的四個字。
“泥巴”有片刻的凝滞。
咦,有戲。
念了幾十遍後,原本對她依依不舍的它們終于褪去。
逃脫桎梏的姜悅心裡卻隻有一個字。
涼,太涼。
她不信這世界上有神,但最近發生的事情讓她不得不開始正視“神也許存在”這一問題。
想起自己曾經在一年兩次的聚會上說的話,姜悅的後腦勺抽搐一樣,“突突”疼。
“現在把你烤了還來得及嗎?”姜悅摸着雞哥新長出來的絨毛,承認自己内心有片刻的動搖,“算了,還是把你留給我吧。”
畢竟神之前已經吃了那麼多好東西了,相信大度、仁慈、充滿愛心的神明是不會介意她留下一小部分的。
從洞口滑下來和在洞底走的感覺是一樣一樣的。
姜悅感覺自己應該老了好幾歲了,也沒見到什麼特殊的東西。
“雞哥,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不應該下來?”姜悅自言自語,自問自答,“不對,我要相信自己。自信的女人最美麗,耶。”
很快調整好狀态,姜悅大着膽子,在黑燈瞎火中,抱着雞哥,繼續深入地下。
窸窸窣窣的聲音鑽進她的耳朵,細弱無力,卻讓她停下腳步,後背立刻爬上一股麻麻的感覺。
再往下走,會碰到什麼?
她不确定。
但姜悅能确定的是,隻要能去“更高、更遠的地方”,找到姜藍,她願意嘗試所有的可能性。
這,隻不過是其中一種而已。
把雞哥抱得緊緊的,姜悅默念“神明保佑”,在腦子裡循環播放“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等等提神醒腦的話,昂首挺胸,毫不心虛地往前進。
異樣的聲響越來越大,好像有無數長着細腿的活物從她兩邊路過。
在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寂靜黑暗裡,姜悅聽到自己的心髒激烈蹦跳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突破皮膚的保護,“撲通”一聲跳到地上。
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姜悅幹脆悶頭往前沖,抱着雞哥開始狂奔起來。
管前面有什麼,碰到什麼算什麼。
細碎到讓人耳朵麻癢的聲音越來越大,等到姜悅再也擡不起腿,視線裡終于出現了一絲光亮。
得救了。
姜悅向光亮處艱難地爬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濕潤柔滑的泥巴墊在她下面,仿佛在運送她一樣,讓她離未知的光亮越來越近。
很難形容她到底看到了什麼。
姜悅覺得自己的大腦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脫離了控制。
它就像一個叛逆的小孩兒,砰的一聲關上門,毫不留戀地離家出走。
她跟着了魔一樣往前湊,原本疲憊的身體此時充滿了力量。
她把手輕輕地搭在它上面,他喃喃地低語了幾句,像是疑問,但其實她并沒有想要得到回答。
“真……的……嗎……”
突兀的話語蹦到她的眼前,但是姜悅卻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