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老神仙賜名，那她從此就叫光濟叟。

*

老神仙死了，自己也死了，好人不長命，光濟叟決定不再做一位好人……不對，是不再做一個好鬼。

一開始，光濟叟靈力稀少，隻能保自己靈體不散，她自己一個鬼琢磨了好久，才勉強學會控制靈力的辦法。

鬼生無聊的光濟叟喜歡做的第一件事是捉弄人，如果是她定義的“好人”，便下手輕點，如果是她定義的“壞人”，便下手重點。

光濟叟活着的年歲太短，短到沒能學會怎麼去做一個真正的人，做事全憑心情，不時留下一堆爛攤子，轉身即抛卻腦後。

從引起一陣涼風這種小事，到控制活人軀體，她能做到的事情越來越多。

光濟叟在廣袤的大陸中四處遊蕩，在一地，她可能會停留數月、或數年、或數百年，時長取決于當地有沒有抓鬼厲害的道士、或有沒有好玩有趣的事情。

光濟叟打發着這悠久而寂寥的歲月，過了百年、千年，她體内的靈力已經積攢到可怖的程度。

一日，光濟叟到了另一個烏桕子村，明明是陌生的布局、陌生的面孔，但熟悉的事物喚醒了最沉重的回憶，她第一次發了狂，卻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記憶。

等她冷靜下來，整個村莊已經被掀得亂七八糟，村人隻當是老天爺降下狂風，紛紛躲到了地窖裡。

回過神來，光濟叟已經站在一個小院中，身前是簡陋的竈台，竈上的飯甑側翻着，烏桕子滾落一地，她下意識扶起了飯甑，又蹲下身去撿散落在地的烏桕子。

才撿了幾顆，光濟叟住了手，作了個收攏的動作，烏桕子便随着靈力的牽引回到了飯甑裡，三蒸三碾，包裹榨油，将蠟油注入到竹筒中時，光濟叟突發奇想，往裡面添上一絲自身的靈力。

蠟燭成形後，光濟叟也不知那絲靈力會起到什麼作用，她滿懷着期待，從竈裡引火點燃了它。

這是光濟叟第一次點燃蠟燭，而這支蠟燭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微微融化的蠟燭先是發出了噼裡啪啦的細微聲響，就像那年五月的螽祖節，人們在街道旁燃起燎祭的火堆，燭淚緩緩滴下時，噼啪聲漸大，甚至混入了遊行人群的歡呼聲。

啪——

在火光搖曳中，絢麗的花瓣和彩紙突兀地綻放開來，潑灑到半空，落得光濟叟滿頭滿臉都是，看着喜慶極了。

隻是，蠟融化後流下的模樣，怎麼也不像老頭子的白胡須。

老神仙騙人。

光濟叟獨自站在這個空蕩蕩的小院裡，沉默半晌，抹了一把臉，随即在滿地的熱鬧裡，開心地笑了起來。

真好，她似乎找到第二件喜歡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