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話音剛落,就瞧見神君将發間的花簪取下,徑直插進鳳凰的心窩。
“我不需要你的忠誠。”
神君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看着心口不斷出血的鳳凰,聲音冷寒地像冰:“滾回你的鳳族,從今往後,别讓我再看見你。”
神君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撂下這句話,轉身便消失在了此處。
鳳凰變成原型,原本灼灼生華的鳳羽變得黯淡,插在心口處的花簪變換成一根鳳翎,将他半個身子貫穿。
沈泠看着地上生機消減的鳳凰,不知為何,心上泛起一股鑽心的刺疼。
恍然之間,她的耳畔好似響起了鳳凰臨終前的悲鳴。
“神君……”
“你好狠的心。”
她分明知道的。
每隻鳳凰的鳳翎裡,都聚着一半神力,另一半神力則是藏在心髒裡,被鳳凰時時刻刻保護着。
他毫無防備,将自己的鳳翎獻給神君,卻被她親自插進心口。
兩半神力相沖,鳳凰神基受損,必死無疑。
沈泠雖然看不清鳳凰的臉,但她還是能感覺到一道徹骨的視線,像是穿破虛空,直直落在她身上。
濃烈的愛意和恨意交織,還有着一絲微不可察的委屈。
沈泠心神俱震,猛地睜開雙眼,手撫上心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阿泠?”
遲錦聞的聲音自她身旁傳來,帶着濃濃的擔憂之色:“你怎麼了?”
“遲錦聞?”
沈泠驚魂未定,偏頭看着遲錦聞,不知為何,忽地想起方才夢中的場景。
“你有什麼有事?”
沈泠半撐起身,頗為着急地上下打量着遲錦聞,甚至上手想去扒開遲錦聞的衣服,看看他的心口。
“阿……阿泠……咱們,咱們還沒有定親呢……”
遲錦聞的手扯着衣襟,耳根通紅,鳳眸低垂,又羞赧又扭捏地道了句:“若是你想,我任你處置。”
沈泠沒聽他的話,直接将他的外袍和裡衣都扒開,露出胸膛上的一道紅色胎記。
那胎記不大不小,正好在心口處,細長一小條,若是不仔細看,任誰都能将這認作是利器所傷的口子。
“這是……”
沈泠撫上那道胎記,輕聲喃喃:“痛嗎?”
“痛?”
遲錦聞垂眸,看着心口上的胎記,忽地輕笑:“不過是個胎記罷了,怎麼會痛呢。”
遲錦聞将她抱在懷裡,吻上她緊蹙的眉心:
“阿泠可是做噩夢了?”
“沒事的,我一直在這裡。”
沈泠回抱着他,腦袋壓在他的肩膀上,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順着她的眼尾落下,打在遲錦聞的肩側。
“我就是感覺,你很痛。”
沈泠不知心底那股忽來的痛楚是怎麼回事,像是一把刀子插進心口,輾轉攪弄,叫人痛徹心扉。
良久,沈泠才漸漸平複了心緒。
她從遲錦聞懷裡退出來,長呼出一口氣,聲音帶着些啞:“你怎麼在我的卧房裡?”
“嗯……”
遲錦聞想了會兒,最後幹脆實話實說,半俯下身,看着沈泠彎眸淺笑:“相思入骨,一時輾轉難眠,便夜探香閨,見卿以解相思之意……”
沈泠側眸瞥了他一眼:“說人話。”
遲錦聞瞬間老實:“我想你了,想得睡不着,就想翻進來看看你。”
沈泠起身披上外袍,走到桌旁倒了盞清茶。
桌上的茶是傍晚時候林笙沏的,早已涼透,沈泠仰頭一口喝下去,冰涼茶水湧入喉間,倒是将心底浮躁的心緒全都沖了個幹淨,神清氣爽。
“下次不準随便翻我的卧房。”
沈泠放下茶盞,淡聲開口。
說罷,她偏頭瞧見遲錦聞垂着鳳眸,頗為委屈地低聲應了聲“噢”。
“乖。”
沈泠走過去,雙手捧着他的臉,踮腳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下:“我明日去錦茶軒尋你。”
遲錦聞還沒從沈泠主動吻他的驚愕中緩過來,整個人懵懵的,長指撫上唇瓣按壓。
“嗯……嗯。”
他有些傻地點了點頭。
“怎麼這麼傻?”
沈泠輕笑出聲,忽地被遲錦聞捧住雙頰,炙熱的吻随即落下。
缱绻、炙熱、纏綿。
萬籁俱寂,呼吸交纏間,耳畔隻有兩人的心跳聲,愈演愈烈,經久不息。
“都聽你的。”
遲錦聞的聲音啞着,鳳眸幽深,大手壓着沈泠的脖頸深入:“阿泠說什麼我聽什麼。”
屏風外還在思考紫光效用的橘貓:……
它真的是自讨苦吃,明明可以自己行動,在暗中保護沈泠,卻還是要變成貓身回到她身邊。
這下好了,直接管都不管貓了,堂而皇之地在裡面親起來。
橘貓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柔軟的貓爪在命盤上拍了拍,收回了它的空間内。
既然還能這麼有精氣神,想來那個紫光也沒什麼事。
虛驚一場。
險些害得它連覺都睡不下去了。
橘貓縮成一團,将貓耳壓在腦袋上隔住内室的聲音,很快便沉入了夢鄉,呼吸清淺。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出現在窗外,透過窗紙看着裡面缱绻的兩人,目光晦澀。
窗外寒風凜冽,月光清幽,照在人身上,冷得刺骨。
又是一陣風吹來,将地上的枯枝敗葉卷起,在空中輕輕回旋。
偶地一兩片枯葉飛起,落在緊閉着的窗前,被人用手輕輕拂去,随即輕笑一聲。
風停葉落。
窗旁的黑影也随風離去,沒留下半分痕迹。
像是從沒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