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宮門
天邊才剛泛白,空中薄霧漸升,朦胧之間被冬風吹散些許,帶着入骨的寒氣。
宮門外,所有侍衛和宮侍皆被屏退,隻有兩人奉旨站在宮門前。
季硯立在宮門前,穿着繁複朝服,微斂雙眸。
沈清臣候在他的右側方,一身绯紅官袍,清濯如玉。
他湊上前去,小聲提醒季硯:“殿下,來了。”
玄木漆金的馬車自遠處駛來,最後穩穩停在兩人身前三尺處。
坐在馬車中的人微阖着眸,曲肘靠在車窗旁養神,絲毫沒有下來的意思。
是下馬威。
季硯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黑眸幽深。
“臣下沈清臣,恭迎鎮北王殿下回京。”
沈清臣率先上前一步,俯身行禮:“陛下在殿中等候殿下已久,還請殿下移步。”
“沈清臣?”
一隻手掀開馬車側簾,季珩看着哪怕在行禮脊背依然挺直的沈清臣,忽地輕笑:“許久不見,早已聽聞沈大人年輕有為,入官場不過短短幾年,竟是已升到侍郎之位了。”
“不愧是第一公子。”
季珩淺笑,溫和的眉眼裡閃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名聲之盛,便是本王也得退避三分。”
果然,沈家人就是讓人……
讨厭至極。
沈清臣察覺到季珩話中有話,忽地蹙眉,腰身彎折得更深了些。
“殿下謬贊。”
他恭敬回道:“清臣不過螢火些微之才,如何能與皓月争輝?”
季珩還想說什麼。
季硯忽地走上前,對着季珩行禮:“若說才學,何人能比得十九皇叔?皇叔當年驚才絕豔,可是讓孤仰慕許久。”
“早朝快要開始了。”
季硯索性開門見山:“還望皇叔移步,莫要讓父皇久等。”
“嗯?”
季珩把玩着尾骨上的銀蛇戒:“竟是在這裡耽擱這麼久了。”
他掀開車簾,立在車旁的恒二趕忙上前,半跪在地,讓季珩踩着下車。
季珩身上穿着絲毫不輸于太子規格的新朝服,繡金墜玉,銀冠玉帶,極盡華貴。
他踏着恒二,穩穩站在地上,朝着兩人走去。
季珩笑着:“進去吧,莫讓皇兄等急了。”
季珩的身體被蘇漫調養得極好,隐疾和舊傷近乎全部治愈。
四年前,他坐在輪椅上,尚還能瞧見些病弱頹敗,如今一瞧,竟是神采奕奕,貴氣天成,和季硯站在一起,氣勢不相上下,甚至因為年紀深些,隐隐有壓過之勢。
“皇叔先請。”
季硯主動讓開,讓季珩走在前方。
該死。
若非是父皇的聖令,他才不會在此處和清臣受他折辱。
季珩自季硯身旁走過,微微側眸,殷紅的薄唇淺勾起一個弧度。
“許久未見過阿言了。”
見季硯渾身僵了一瞬,季珩拍了拍他的肩,俯身低語:“替本王向你的皇兄問好。”
直到季珩走了片刻,季硯還立在原地,長睫掩下眼底的神色,叫人辨不出喜怒。
“阿硯。”
沈清臣将他喚回神來:“該進去了。”
“不用擔心。”
沈清臣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他真的對你下手,我和秋朝不會放手不管。”
“對啊。”
王秋朝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高坐在宮牆上,笑容澄澈,一雙異瞳閃着幽光:“他害了我王家滿門,若是再害你,我便是把所有的底牌都用盡,甚至丢了這條命,也斷不會放過他。”
季硯輕笑出聲。
不知為何,隻要有這兩人和姝妤在身旁,他的心裡就永遠都有底氣。
不管怎樣,他的身後永遠都有人支持他,不是單打獨鬥,不會孤身一人。
這是上天給他的饋贈。
“你怎麼出來了?”
季硯擡頭看着王秋朝:“還敢爬到宮牆上去,膽子倒是大。”
“這不是怕季珩那厮對你們做什麼嗎?”
王秋朝從宮牆上面跳下來,左右轉圈着打量兩人,然後放心地錘了下兩人的後背:“嗯,瞧着都沒什麼事。那我就先走了!”
“哦對了!阿硯,你那太子妃叫你回府的時候給她買隻扶月樓的烤雞!”
季硯愣住,随即氣笑出來:“你确定不是你想吃?”
“把我想成什麼人了?真的是你那太子妃想吃。”
王秋朝消失在原地,聲音從遠方飄來,笑聲明朗:“不過……去都去了,記得幫我去跟小師姐問個好!”
“啧。”
沈清臣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拂袖道:“阿硯,叫他少去招惹我妹妹。”
“行。”
季硯早就知道沈清臣這家夥護妹的本性,也樂得看戲,不過既然他說了,他自然是得應的。
“快些進去,待會兒還不知道季珩怎麼在父皇面前編排你我。”
“嗯。”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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