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美大島。
如同往常一樣多雲的天空底下,一座無人的公園裡,有一個男孩正在仰望天空。
“你在看什麼呢?”
一道女聲從身後傳來。
大古沒有回頭,而是依然注視着天空。
“馬上就能看到了喲!”
“看到什麼?”
“你看到了馬上就會知道了!”【注一】
阿桃順着男孩專注的目光往天空望去,那天上的雲越發的多了,光線變得昏暗,但除此之外,她什麼也沒有看到。
于是她又低頭看向男孩。
随着她的舉動,長發垂落,一股淡淡的,好似檀香,又好似花香的味道從身後探來。
……但現在分明還沒到桃花盛開的季節。
大古不禁回頭看了一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女人如瀑布般的長發,那烏黑柔亮的光澤看起來比他嬸嬸賣的布匹還要柔順。
其次再看見的,才是她的外表。
那是一個比他在電視上看到過的任何電影海報的女明星都要好看的女人。她的美,不僅限于外表,更多的,是那引人探究的,獨特的氣質。
就像未經發掘的琥珀,沉澱着時間重量的外殼包裹住其裡面剔透的内在,讓人不禁想要拂過那點塵埃,了解她的過往。
但很可惜的是……
作為這裡唯一的觀衆,年僅10歲的大古現在還沒到能夠欣賞女人的時候。
他隻是為那遺世般的容顔驚歎了一瞬,轉頭便又被那劃過天空的火光給吸引走了注意。
“啊,快看!”
他下意識地扯過女人垂在一旁的衣服袖子,伸手指向天際。
在那裡,光芒正從大海的另一側劃過黑暗的夜空——那裡是種子島火箭發射場的方向。
而阿桃正是從那邊過來的。
……原來是火箭啊。
她心想。
“你叫什麼名字?”
等火箭升空,她向仍在擡頭仰望天際的男孩詢問。
“大古,圓大古。姐姐你呢?”
“阿桃。”
聽見這個奇怪的讀音,大古在等了一會後,疑惑地詢問:“沒有姓氏嗎?”
“……姓氏?”女人悠長的嗓音把這兩個字拖出了某種獨特的韻味:“以前可能有吧,但我不記得了。”
“姓氏,也是能被忘記的嗎?”
大古不理解,但他在那一刻,在這個姐姐的身上好像感受到了曾經自己失去父母時的那種悲傷的感受,于是他說:“那姐姐,在你想起來之前,我就把我的姓借給你吧。”
“不過,因為我之後還要上學,姐姐你要用的話,要在上學的時候先把姓氏還給我哦。”
聽到這番天真的話,阿桃忍俊不禁地笑了一聲。
“噗嗤。”
她拿手掩了一下嘴唇,在掌心後面,那雙眼眸中始終籠罩着的迷霧也因此而散開了些許,在光灑進來的地方,透露出細微狡黠的笑意來。
她輕搖了搖頭說:“不用啦。”
随後俯下身,用與大古平視的角度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調笑道:“我又不是妖怪,要你的姓氏做什麼呢?”
更何況,其實真正的妖怪都是有自己的名字的,根本不需要向人類借名字。不過……
“大古。”阿桃突然叫了一聲,對一臉茫然摸着額頭的男孩認真地說:“名字,其實是一種很特殊的東西,就像人類,一但兩個毫不相幹的人互相交換了名字,那他們便從此有了聯系。”
“而古話裡也常有說【名字是最短的咒】。所以,以後不要這麼輕易地把名字交出去了,它是你存在于此世,記錄着你人生過往最顯著的證明。”
大古懵懵懂懂地點頭:“好,好吧。我知道了。”
他其實聽不太懂阿桃的話,那些涉及人生哲理的東西離他還太過遙遠。隻是聽完後,他唯一知道地便是名字很重要。而他們現在已經交換了名字……
“那我和姐姐現在就是朋友了嗎?”大古脆生生地問。
聞言,阿桃愣了一下,随後微微一笑:“是了哦。”
得到如此回應,大古很明顯地也笑了起來。
随後他左右看看,帶着似乎并不着急離開的阿桃找了一處較為幹淨的長椅坐下,适才開始說:“姐姐,你應該不是這座島上的人吧,你是從哪裡過來的呀?”
像俺美大島這種遠離現代化城市的小島嶼是養不出阿桃這樣的人的,這是即使大古年紀尚幼也能夠知道的事。
所以,這個姐姐隻能夠是外地來這裡的。
阿桃聽聞,回望剛剛大古遙看的地方,伸手指了指那邊,說:“我是從那邊過來的哦~”
等大古看過去了,她又跟他講:“那邊是種子島,剛剛升空的火箭就是從那邊發射升空的。”
“哇——!”大古下意識地驚歎出聲。
緊接着,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的眼睛霎時間明亮了,抓住阿桃的衣服袖子輕晃着就開始問:“姐姐,姐姐,那你能不能和我說說火箭是怎麼樣子的呀?是不是和電視裡看到的一樣酷?姐姐,你有上過火箭嗎?姐姐……”
“姐姐……姐姐……”
孩童的聲音在漸漸遠去。
“姐姐,醒醒。”
耳邊,山間的鳥鳴在逐漸變得清晰,阿桃遙遠的意識漸漸回攏過來,感覺肩膀被人輕輕推動,她拿下蓋在臉上的書。
剛睜開眼睛,果不其然地,就看見了桐野牧夫不贊同但又因為無計可施而顯得無奈的臉。
“不是說好了下次回房間裡再睡嗎?現在還是初春,您睡在外邊很容易着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