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縛沒動,雙手垂在身側。
黃毛盯着他,突然嗤笑:“怎麼着啊,想出風頭?”
江景淮指節在桌面上敲了兩下:“滾校外去等,别在這吠。”
黃毛剛要罵,晏縛忽然開口:“教導處主任就在三樓。”他聲音很輕,甚至算得上溫和,“你們翻牆進來的吧?”
恰好這時,走廊上傳來高跟鞋急促的敲擊聲,江景淮的椅子前腿還懸在半空,他眯眼看向門口。
黃毛臉色變了變,惡狠狠地指了指江景淮:“放學别給老子跑!”
門被甩上,教室裡的竊竊私語像潮水一樣漫開。
江景淮放好椅子坐下,胰島素筆在指間轉了一圈:“多管閑事。”
晏縛也坐回座位,鋼筆的墨水濺在虎口,他盯着那點黑色,輕聲說,“第三個人袖子裡有東西。”
江景淮動作一頓,擡眼看他。
晏縛沒再說話,隻是把筆帽重新擰開,繼續寫題。
江景淮看了他兩秒:“行啊,年級第一。”
他往後一靠,椅子前腿離地,晃晃悠悠地懸着,像某種危險的平衡。
“怎麼回事?”蔣疏的身影出現在門框裡,她推着眼鏡,看了眼黃毛幾人離開的方向。
“他們問路。”晏縛站起身。
他手腕上戴着銀灰色表帶,表盤玻璃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光點。
蔣疏挑起的眉毛弧度和他的鋼筆夾一模一樣。
江景淮看着她,突然嗤笑出聲,喉結上的結痂随着笑聲輕輕顫動。
“問路需要踹門?”蔣疏指尖在登記薄上敲出三連聲。
江景淮把腿架到課桌橫杆上,晏縛的視線在那雙腳上停留了幾秒。
“可能,他們的禮儀課還沒上到敲門這一章?”
教室後排傳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江景淮無語地用舌尖頂了頂腮幫,他看見晏縛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扇形陰影,随着呼吸輕輕顫動。
蔣疏的筆突然在登記薄上劃出長長一道,墨水暈開的形狀像條扭曲的河,正好穿過三個缺席學生的名字。
“江景淮。”她突然點名,“放學後來我辦公室。”筆尖在紙面上點了點,留下個深藍色的圓點,說完沒等江景淮回答就離開了教室。
教室裡驟然一靜,随後又窸窸窣窣地響起低語。
前排的女生回頭,正撞見他用虎口蹭過下颌。
“诶,景淮。”女生開口道。
江景淮道:“幹什麼?”
陳曉曉從桌肚裡掏出梳子和鏡子,道:“别管剛才那幾個人了,打又打不過你,也是浪費時間。所以,晚上打遊戲加我一個。”
聞言瞥了眼對面塗着口紅的女生:“就你那走位?”
陳曉曉這時候不同意了,不服氣地擡了擡下巴:“可别忘了,我閃現幫你擋過幾次大好吧?你還欠我一杯奶茶呢,靠。”
陳曉曉和陳遠明初中就認識江景淮了,還有個隔壁班的東澈。
他們本來一開始都覺得江景淮兇,揍人狠。不過後來接觸了幾次,他們發現這人也沒别人口中說的那麼離譜,在一起還是挺玩得來的。
四人平時都玩在一起,雖然有時候陳曉曉被人在背後議論,一個女生和幾個男生玩在一起有多賤多髒,他們也隻是左耳進右耳出。
有一次江景淮聽見他們的議論,忍無可忍,剛抄起椅子要揍人,結果還是被陳曉曉攔住了。
他們算個什麼東西?
兩人聊得起勁,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論起來,互動自然得随意,沒注意到旁邊的人意味深長地深深看了他們一眼。
“打赢了?”辦公室裡,蔣疏推了推眼鏡,忽然問。
江景淮兩手揣兜,遲疑了一下,回答道:“沒打。”
“叫你來一定是有原因的,别裝傻。”蔣疏的鏡片反光遮住了眼神。
江景淮盯着她袖口的沾的粉筆灰,沒回答。
窗外傳來籃球砸地的悶響。
過了幾秒,蔣疏才歎了口氣,“這才剛開學多久,你打多少次架了?我這收到多少舉報了?如果把這心思放在學習上,像以前那樣,我不相信你這個倒二的位置還穩坐。”
辦公室的吊風扇吱牙轉動,江景淮站在辦公桌前,目光落在牆上那張班級成績單上——倒數第二的位置,他的名字像道疤一樣醒目。
在以前那個家,江景淮他爸房間裡那些蒙塵的獎狀證明,優秀隻會換來更高的期待。
他以前的成績極其優異。高中前那些年經常考進年級前十,換來的卻是一套套更厚的競賽題庫和“别丢老子臉”的警告。
現在那個家散了,成績單上的數字成了最無意義的反抗。
後排靠窗的座位,中等偏下的存在感,這些對他來說或許都是完美的保護色。
他經常故意在知道答案的題目上寫下錯誤選項,他認為倒數的成績能讓老師懶得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