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淮懶散地趴在老舊木桌上,手機支在面前,屏幕裡映出晏縛那張輪廓分明的臉。
視頻那頭晏縛的側臉在台燈下顯得格外鋒利,他正在草稿紙上寫公式,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透過揚聲器傳來。
晏縛現在每晚都會在八點準時打視頻給江景淮補習一小時。
盡管江景淮很不情願,但又沒辦法。現在這人已經是他男朋友了,要換作以前,他早罵完人就拉黑了。
“晏縛。”江景淮突然叫了他一聲,用圓珠筆戳了戳手機屏幕,“我考好有什麼好處?”
晏縛的筆尖頓住,鏡頭裡出現他轉過來的正臉,他稍卷的黑發微分垂在額前,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你想要什麼?”
“我是在問你。”江景淮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指間夾着的圓珠筆轉得飛快。
晏縛放下筆,喉結微動:“無條件答應你一個要求。”
江景淮的筆啪嗒掉在桌上。
他眯起眼盯着屏幕,試圖從晏縛那張一直波瀾不驚的臉上找出什麼破綻。
但對方隻是平靜地回視。
他的指尖摩挲着桌角的刻痕,那是他十四歲時刻的,那天他媽拖着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他崩潰得用小刀在這裡劃了幾十道。
視頻那頭,晏縛的目光一直落在江景淮臉上。
“成交。”江景淮抓起手機,鏡頭晃過天花闆上搖搖欲墜的燈泡,“要是敢反悔…”
“不會。”晏縛打斷他,聲音低沉。
過了半小時,時間差不多到了,視頻裡那人說去洗澡。
挂了視頻,江景淮把手機往床上一扔,老舊的彈簧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他抓過桌上的可樂灌了一大口,碳酸氣泡刺激得喉嚨發緊。
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在他臉上,照出眉骨上一道快要愈合的結痂。
“操。”
他盯着遊戲加載界面罵了句,随手點開直播軟件,攝像頭對準他修長的手指。
直播間的标題是【随便打,别吵】,他連封面都懶得換,直接用了系統默認的灰色背景。
他開了單排,選了個打野位。
馬超,這個英雄他玩得極牛逼,就是操作經常帶着點什麼說不上來的戾氣。
[失蹤人口回歸!!]
[這主播好兇,愛了愛了]
彈幕開始熱鬧起來,沒多久,直播間人數直飙到四位數,打賞提示偶爾蹦出來幾個小禮物。
他懶得回應,隻是冷着臉操作,手指在鍵盤上滑得飛快,對面打野剛露頭就被他一套帶走。
打了兩把,熟悉的ID出現了——XHH。
[用戶“XHH”贈送了宇宙飛船x1]
[用戶“XHH”贈送了宇宙飛船x2]
……
[用戶“XHH”贈送了宇宙飛船x20]
直播間瞬間炸了。
[卧槽牛逼啊!!!]
[這ID眼熟啊,上次也是這個大佬狂刷禮物吧?]
江景淮手指一頓,英雄差點被對面集火秒掉,他迅速拉開身位,反手一套技能反殺兩人,但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别刷了。”他嗓音低啞,帶着點警告意味,“錢多沒地兒花?”
彈幕一片起哄,而XHH隻回了一句:
[打得不錯]
江景淮盯着這四個字,指尖摩挲着按鍵。
他總覺得這個ID每次出現都像是在提醒他什麼,可他又說不清到底是什麼。
他有點兒想逃避,沒有原因但就是很不安。
他深吸一口氣,直接關掉了直播間的打賞提醒,那特效晃得他眼睛昏。
手下的操作越發兇狠,越塔強殺,絲血逃生,彈幕一片沸騰。
而“XHH”這個ID,依舊安靜地挂在貴賓席第一位。
打完這把他下播了,整個人向後仰倒在床上。
天花闆上那盞接觸不良的燈泡滋滋閃了兩下,把他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面上,像隻困獸。
他摸出煙盒,叼了一根在嘴裡,但沒點。
手機突然震動,是群裡艾特的消息:【@jjh淮哥,東澈在網吧被一堆孫子堵了,來不來?】後面是一個地址。
他盯着屏幕看了兩秒,煩躁地“啧”了一聲,抓起外套就往外沖。
老舊的木門被他摔得震天響。
巷子裡的聲控燈應聲而亮,照出他緊繃的下颌線。
夜風刮在臉上像鈍刀子,江景淮跑得很快。
不久,巷子裡的打鬥聲已經傳來,江景淮抄起路邊的半截磚頭。
打架對他來說從來不是問題,問題是,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個晏縛說的“無條件”。
他沖進巷子的瞬間,磚頭脫手而出,精準砸在一個舉着棍子的混混背上。
“淮哥!”東澈鼻青臉腫地喊了一聲。
江景淮沒應,直接撂倒了最近的一個。
他動作又快又狠,專挑痛處下手,六個人不到四分鐘就躺在地上哀嚎。
“滾。”他踹了腳最近的那個混混,聲音低得吓人。
等人都跑光了,東澈湊過來遞煙:“謝了淮哥,你今晚火氣怎麼比我還大?”
他沒回,接過煙,東澈幫他點了火。
幾人蹲在馬路牙子上聽東澈罵罵咧咧地複盤剛才的架。
陳遠明遞過來一杯奶茶。他剛把吸管叼進嘴裡,就突然覺得後勁一涼,像是被什麼盯上了。
他猛地回頭,目光穿過缭繞的煙霧,在街對面路燈的陰影裡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晏縛站在那裡,黑卷發被夜風吹得微亂,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眉頭皺得很緊。
兩人的視線隔空撞上,江景淮手裡的奶茶差點掉。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晏縛已經轉身走了。
“操。”江景淮低罵一聲,猛地站起來,奶茶塞東澈手裡,“你們先走。”
他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去,在拐角處一把拽住晏縛的手腕,用力把人扯進了旁邊的小巷。
黑暗瞬間吞沒兩人,隻有遠處路燈的餘光時而照進來,在兩人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你他媽跑什麼?”江景淮喘着氣問,手指還緊緊攥着晏縛的手,他能感覺到對方的脈搏,一下一下,跳得很快。
晏縛沒掙開,隻是垂眼看他,目光沉得像化不開的墨。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巷子裡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為什麼打架?”晏縛終于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
江景淮一愣,随機嗤笑:“東澈被堵了,我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