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本來不想管閑事,可不知怎的,腳步卻停住了。
他也記不清自己當時說了什麼,隻記得自己把那幾個人狠狠揍了一頓,然後煩躁地拽着那個眼鏡男的領子,兇巴巴地問:“你他媽高他們一截,不會還手是嗎?”
那男生沒說話,隻是低着頭,鏡片後的眼睛被劉海擋得嚴嚴實實。
江景淮當時覺得這人窩囊得要命。
他怔了怔,突然問:“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見過?”
晏縛擡眼看他,聲音平靜:“以前?”
“不對,很久之前,很久很久。”江景淮皺了皺眉,試圖從記憶裡挖出更多細節,可那畫面實在太模糊了。
晏縛盯着他看了幾秒,忽然輕聲笑了一下,說:“沒有。”
說完,他又在江景淮臉上親了一口。
江景淮“啧”了一聲,推開他的臉:“少來。”
晏縛沒反駁,隻是伸手把他往懷裡帶了帶,下巴輕輕蹭了蹭他的發頂,聲音低低的:“再睡會兒。”
江景淮沒再追問,可心裡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卻揮之不去。
其實這也正常,臉盲本就是他從出生起自帶的技能,并且那時候他經常曠課,遲到早退,一進教室不是玩手機就是睡覺,哪記得清那麼多人。
然後江景淮被晏縛從背後摟着,兩人都沒再說話。
窗外的雪落得安靜,偶爾有風掠過樹枝的輕響,襯得屋裡越發靜谧。
晏縛的呼吸貼在他後頸上,溫熱而均勻。他的手臂橫在江景淮腰間,力道不輕不重。
江景淮盯着窗簾縫隙,窗外飄落的雪花,突然覺得這場景有點不真實。
他居然會在春節的淩晨,被人抱着看雪。
太他媽詭異了。
他動了動,想翻身,晏縛卻收緊了手臂,聲音帶着點睡意:“别亂動。”
“熱。”江景淮皺眉。
晏縛沒松手,反而低頭在他後頸上咬了一口,不重,但足夠讓他渾身一僵。
“……你他媽是狗嗎?”江景淮咬牙。
晏縛低笑了一聲,鼻尖蹭了蹭他剛才咬過的地方:“乖,再睡會兒。”
江景淮想罵人,可晏縛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睡衣傳過來,莫名讓他懶得動彈。
他盯着窗外看了會兒,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伸手摸到床頭的手機,劃開屏幕。
群裡東澈還在刷屏,陳遠明和陳曉曉也冒了出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江景淮掃了兩眼,正要鎖屏,晏縛的手突然覆上來,抽走了他的手機。
“你——”江景淮轉頭瞪他。
晏縛把手機扔到一旁,順勢把他往懷裡帶了帶:“睡覺。”
江景淮掙了一下,沒掙開,幹脆擡肘往後撞:“你管我?”
晏縛沒動彈,也沒松手,反而扣住他的手腕按在胸前,聲音低了幾分:“再動就别睡了。”
江景淮瞬間聽懂了他的意思,耳根一熱,僵着沒再動。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窗外的雪漸漸大了,簌簌的落雪聲隔着玻璃傳進來。
江景淮盯着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微光,突然開口:“……晏縛。”
“嗯?”晏縛的聲音裡帶着倦意。
江景淮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以前……”
話到嘴邊又卡住了。
他其實想問晏縛,他們以前是不是真的沒見過,是不是高中才第一次見。
可他又覺得,這麼問會顯得自己很在意似的,臉上面子有點挂不住。
晏縛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手指在他腰間輕輕敲了兩下:“想問什麼?”
“…沒什麼了。”江景淮最終沒問出口。
晏縛也沒追問,隻是收緊了手臂,把他往懷裡帶了帶。
房間裡又安靜下來。
江景淮聽着晏縛的呼吸聲,思緒又飄遠了。
他想起初三那年,自己整天逃課打架,對那個眼鏡男生的印象僅限于“好像有這麼個人”。
太他媽魔幻了。
正出神,晏縛突然捏了捏他的手指:“大寶。”
“又幹嘛?”江景淮不耐煩地應了一聲。
晏縛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新年快樂。”
江景淮愣了一下,轉頭看他。
這是從他的家庭破裂後,第一次聽見有人對他說新年快樂。
晏縛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深,裡面像藏着很多他看不懂的東西。
“……哦。”江景淮别開眼,“你也是。”
晏縛低笑了一聲,突然親了親他的耳尖。
江景淮渾身一僵,正要罵人,卻聽見晏縛輕聲說:“睡吧,吃完早餐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
“到時候就知道了。”
江景淮想追問,可晏縛已經閉上了眼睛,擺明了不想多說。
他盯着晏縛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再問。
窗外的雪還在下,房間裡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江景淮閉上眼,腦海裡再次閃過一些零碎的片段——
初三那年旁邊空蕩蕩的座位,畢業照上模糊的人影,還有那個被劉海遮住眼睛的,沉默的男生。
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去,卻又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