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王強撐着眼皮,深深看了眼扶着自己的兒子,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兄長?也對,非是一母同胞,算什麼兄長。
渾濁的淚方才湧出幾滴,南安王便已徹底昏死過去。
“來人,快來人啊!快來救救本世子的父王——!”
商永朝驚懼地放聲大喊,聲音發顫,倒顯得十分孝順。
良久,先前入宮去尋太醫的暗衛,終于提着太醫的脖子,将人扔到了南安王身邊。
商永朝将南安王推到太醫懷裡,邊哭邊站起身,深深拘躬對在場賓客解釋,“府裡出了這般醜事,父親兄長皆已無法主事,便隻好由我做主,各位就此散了吧,還望今日之事,對外勿、要、多、言。”
話落,便有侍女将船停在岸邊,邀各位上船離去。
曲情原先準備的數條逃跑路線連一條都沒用上,竟然是光明正大,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離去了。
她臨上船前,瞧了人群中正“主持大局”的商永朝一眼,恰收到他的回望,商永朝唇形微動,好像是在說,“再會。”
曲情眸色略沉,轉身擡步上了船。
曲情自王府正門而出,馬車繞着王府外面的大道轉了一大圈,最後停在了王府外牆的一處短巷中,此地有一男一女正在焦急地等待。
見曲情來了,那男子屈膝而跪,“閣主,您出來了。”
女子見狀,亦迅速在男子身側跪下,“參見閣主。”
曲情先是将那女子扶了起來,女子一身粉色衣裙,面上淚痕尚未幹透,眼眸水汪汪的。她擡手輕拭去女子面上淚痕,“可真是我見猶憐,今日辛苦了。”
此女子正是“胡姣”。
而一旁的男子,則是“施展”。
曲情對男子說,“你也起來,把那皮扯了罷。”
“是。”男子起身,一把扯下裹着的人皮面具,露出真正的、屬于王思的面目來。
衆人上了馬車,車輪滾動,緩緩朝着城外行去,曲情獨坐一側,似乎是在閉目養神。
過了許久,直至城中喧嘩的人聲消退,郊外泥土草香湧了進來,曲情才終于輕聲開口,“你就在此處下車離開吧,我已為你打點好一切,你會過得很好。”
“胡姣”撲倒在地,方才風幹的眼眸又再度滾下淚來,“閣主,若不是您,小姐生前那些話,怕是再沒有機會說予那負心人聽的,小姐的仇亦無可報,您對阿青和小姐的恩情,阿青無以為報,唯願一生跟随閣主,做牛做馬皆無怨言。”
曲情神色未變,言辭亦是淡漠,“不必。”
阿青搖頭堅持,不願就此離去。
王思念着一介女流孤身遠走,有些不忍心,搭腔道,“閣主,不如帶上她吧。”
曲情回道,“她不會武,這個年紀亦無法學武了。”
王思接道,“那可以做個廚娘或者灑掃丫頭啊。”
“疏缈閣中人人有自保之力,哪怕是廚娘。”
“我閑暇時可以教她一些。”
“你很閑?”
“...”
王思想了想,又說,“要麼不将她錄入閣中,隻留在樓裡,當個跑堂的。”
曲情啞然一笑,“疏缈閣不養閑人,不過我倒很是支持閣中的弟兄趁着年輕娶妻生子,你若娶了她,我便答應她留下。”
王思連連擺手,“不不,我與她不過見過一面,隻是覺得她有些可憐罷了。”
曲情又笑,卻嘲意更濃,“既如此,便省些力氣,與我讨情,你還不配。王伯一生隻有你一子,你該多向他學學規矩。”
王思本就因曲情對王伯的态度有所不滿,此刻更是将怨怒挂在了臉上,他握着拳頭,強忍着沒有與她争執起來。
曲情又對阿青說,“阿青,我不能留你,若勉強留下你,隻會是害了你,疏缈閣并不如你想得那樣太平。”
馬車徐徐停下,阿青雖心有不願,卻到底拗不過曲情的意思,拎着包裹,一步三回頭地漸漸走遠了。
回程路上,王思仍是一副氣呼呼的樣子,抱臂盯着對面的曲情。
曲情原想阖眸小憩,卻被這目光盯得心煩,她忽而開口,“你可知,我不留阿青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麼?”
王思恨恨道,“你不是說了,她不會武。”
“不對。”
“你怕她受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