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雲霧山小學的清晨,石闆路上還凝着露珠。校門口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聲訴說着對我們的思念。我攥着裝滿異國回憶的背包,腳步卻比離開時沉重——威尼斯雙年展的餘溫仍在心頭激蕩,但更讓我不安的是,當世界的聚光燈熄滅後,這些源自山野的藝術夢想,該如何在現實土壤裡繼續生長?
教室裡,孩子們圍上來的瞬間,我懸着的心突然落回實處。他們七嘴八舌地追問威尼斯的細節,小朵甚至舉着自己新畫的“翅膀”,那上面歪歪扭扭貼着彩色糖紙,在晨光裡閃着細碎的光。“老師,我的蝴蝶翅膀能飛到意大利嗎?”她仰起的小臉滿是期待,讓我想起展廳裡伊朗女孩眼中的光芒。
轉機來得比想象更快。三天後,省美術館的邀請函寄到了校長室。“雙展聯動”計劃啟動,雲霧山小學的作品将與威尼斯參展畫作共同巡展,在全國二十個城市搭建“移動美術館”。老匠人帶着徒弟們連夜趕制竹編畫框,英語老師組織孩子們用雙語錄制創作故事,就連食堂阿姨都在蒸籠騰起的白霧裡,念叨着要給展覽準備家鄉特色的茶點。
首展在省城美術館開幕那天,玻璃幕牆外飄着細雨。當《世界的翅膀》投影再次亮起,我看見觀衆中站着幾個熟悉的身影——威尼斯雙年展上一起作畫的加拿大男孩,此刻正舉着楓葉标本朝我揮手;麗莎的母親寄來的橄榄枝,被精心編織成花環懸在展廳入口。更讓我震撼的是展廳角落,來自山區的留守兒童用撿來的羽毛、松果拼貼出巨型翅膀裝置,旁邊的留言闆上密密麻麻寫滿稚嫩的字迹:“我的翅膀是用彩虹做的”“我想飛到月亮上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