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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這才看清她掌心的那枚瑩白色珍珠袖扣——貌似是杜元珊女士從中古店掃來的戰利品。
他拒絕承認這枚娘炮玩意兒的歸屬,但這是媽媽的禮物。
杜元珊大費周章清理泳池,為的就是它。
接過袖扣,捏在手裡,指尖感受珍珠飽滿的凸起,他含糊道:“我的。”
池樂悠藏不住笑,飛速看他腦袋上的藍黃混色蓋頭,催促:“你快戴上耳環。”
“?”
富婆姐姐接電話去了。
從池樂悠的角度望過去,陽光透過光秃秃枝丫,在年輕男人的頭上切成線性的光栅。
視線中的他,像被框定在金色邊框裡的油畫。
池樂悠卷起嘴角,曲起指節,仿佛手裡端着一台人像單反。
她欣賞世界名畫,笑:“活人版《戴珍珠耳環的少男》。”①
某世界名畫愣了愣,一秒後,回過味來。
一種被小姑娘戲耍的既視感。
“怎麼,池小姐還想拍照發到網上?”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中蹦出來的。
“侵犯肖想權的事兒我不做。”池樂悠抹了把鼻子,不知是泳池邊的地熱溫度過高,鼻尖時不時沁出細汗。
她心道富婆姐姐真心疼小奶狗。
室外泳池周邊裝有地熱。
大冬天,戴珍珠耳環的少男躺椅上一倒,富婆姐姐捧在手心生怕他化掉。
撒嬌男人最好命,池樂悠眼神略過沈澈的唇畔,滞留一瞬。
沈澈的問話砸進她耳廓:“池小姐哪兒人?津市人?”
池樂悠警覺:“貴府用工還有地域歧視呢?”
“歧視?”沈澈起身,指骨微曲,拍平睡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皺,“怎麼敢歧視歐氣爆棚的池·藍領呢?”
那麼大個泳池,她竟然能精準找到袖扣。
“地球稀有假說”在她身上得到了力證。
這是誇獎?池樂悠的腦電波隻接收到大片陰陽怪氣。
眼睛瞪得像步槍瞄準器,牢牢鎖死目标人物。
隻見沈澈雙手又插回兜裡,绛色睡袍勾起一抹騷/氣的紅。
來而不往非禮也,他絕不示弱:“《找到珍珠袖扣的津市大姨》,謝謝您内~”
莫?津市大姨?
池樂悠人在海外,心系祖國。
聯想到紅薯上津市大姨誇張的發膠大盤頭。百鳥朝鳳,亮燈美人魚再一次擊退池樂悠的審美細胞。
爆炸,跳腳,腦袋拉響防空警報。
室友挑燈夜戰幫她梳好的髒辮,隻是為了明天的打工。
池樂悠的情緒淹沒在眼睛裡。
萍水相逢,她一個時刻奮鬥着的人和一個少奮鬥三十年的男人,聊打工?
“Liam——”池樂悠一頭紮進泳池邊,一會檢查自動噴水裝置,一會檢查池燈,眼裡全是活兒。
三樓陽台。
沈澈挪了地兒,靠在欄杆上,ins好友Yoyolooping依舊沒回複他的評論。
百無聊賴下,他用指尖摩挲欄杆上面的茛苕葉紋。
20分鐘,杜元珊結束和經紀人的電話。
熱搜已撤,法務會告。
杜元珊是來國外避風頭的,沒想到私生活屢受幹擾。
“要不媽媽移民去火星得了,那兒沒狗仔,沒偷拍無人機。那些狗仔竟然用軍用迷你無人機,那小玩意才一miumiu大!”
作為杜元珊見不得光的兒子,沈澈有一點同情,但是不多:“太空啊?你被三體人擄走,您這張八位數保養的臉,會脫水哦。”
“你小子——”
沈澈沉聲:“這不是您和爸的選擇嗎?”
杜元珊噎住。
H市沈家。
祖上經商,後攜巨量财富到海外躲避戰亂。
沈氏一族,人在海外,心系國内。
爺爺沈大江歸國後,穩紮穩打,一手創辦了沈氏集團,成為H城著名的民營企業董事長。
父親沈大河則是H城公/安/局局長。
彼時的沈大河和杜元珊青梅竹馬,烈火幹柴,說不清是誰愛得更熱烈。
試戲通知和入伍通知在兩人手裡來回傳閱。
年輕人總是想得很簡單,領證後,一個步入片場,一個進入軍營。
誰都沒想到,他們在各自的領域闖出了名堂。
杜元珊演的戲火了,進入了國外某電影節的競賽單元。
沈大河在一次執行任務中,光榮負傷。
電影節最佳女主角和一等功同時到達。
杜元珊的肚子裡掉了一塊肉,沈大河的胸口多了一處槍傷。
當開裆褲奶團子,在後院被雞追時,年輕的夫妻方才驚覺,他們已經錯過婚禮,錯過向大衆承認已婚已育的最佳窗口期。
“媽媽這就發微博承認——”杜元珊深深呼吸,努力讓話變得通暢。
沈澈:“服務器會癱瘓,饒了程序員吧。”
即将去某電影節做評審的杜元珊,手握若幹一線品牌的代言。
“可是小澈。”
“行了。”沈澈及時踩刹車,再這麼下去,又是無限流讨論,“您明天的簽售會幾點?”
“上午9點。”
“嗯。”
這個話題再一次被揭過。猶如将脫未脫的痂,用力揭掉它,會露出猩紅的血肉。
而大明星杜元珊勸自己再養養,傷疤會好,痕迹會随着時間漸漸隐去。
“那他們會不會認出我啊?”杜元珊剛出口,手條件反射似的整理發型。
沈澈朝下望去,大高個兒Liam熱情揮手。
其餘幾顆腦袋上演土撥鼠擡頭。
“他們隻認識Taylor Swift。”沈澈面無表情。
“……”杜元珊嘴角微微抽搐,不服氣地擡手一指,“那她呢?”
沈澈雙臂往陽台欄杆一疊,下巴抵住小臂,盯着那道忙忙碌碌的身影。
池樂悠正好在卷軟管,鮮亮的紅色膠鞋用力踩住軟管。
許是太熱,她早已把擋風工服脫在一邊,平直的肩膀架起背帶褲肩帶。
她俯身,用束帶紮軟管,一側背帶褲從肩膀滑落,松松垮垮挂在臂彎。
沈澈舌尖抵腮,強迫症上身,要是他在旁邊,說不定會順手将她的背帶摞好。
樓下工人,每個人腳上均踩着一雙長筒膠鞋。
泳池放水,池面漸漸下降。
女生的膠鞋紅得極正,她卷高褲腿,露出兩截白皙的膝蓋,在泳池水即将流幹之際,沿着扶梯往下爬。
腦海裡驟然冒出草莓奶油蛋糕的畫面,蛋糕被切成周正的等腰三角形。
“穿番茄色套鞋那個?”沈澈坐回椅子,雙眼放空,眼前的天空如一張平鋪的灰色卡紙。
杜元珊啊了一聲:“這都能猜對?建議乖寶買大樂/透。”
黏膩的母子情,勁瘦的小臂浮起一圈雞皮疙瘩,“她鞋不就是紅色麼。”沈澈說。
他猛地頓住,喉結滾動,話猶如抽到一半的劍鞘,即便是拔劍之人也被劍光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