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澈張嘴,沒有一句好話,“杜紫藤女士我愛你?”
“……”杜元珊差點原地逝世,咬牙切齒,“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混球?”
混球不怕親媽罵,肩膀因雙手插兜的動作愈發平直,像兩把鋒利的刀。
一身西裝被他穿出浪蕩江湖的感覺,走在安保人員裡頭,格格不入的背影望得杜元珊眼眶微熱。
杜元珊的站姐若是知道她已婚已育,還有個從嬰兒時期就一直陰着臉的好大兒,站姐會原地脫粉,立刻關站。
“還是保镖适合你。”大明星撐開血盆大口,發出巨大的哈欠聲。
形象全無。
沈澈白眼一翻:“好好簽名,打工不易。”
話落,眼前莫名出現背帶褲吭哧吭哧打工的身影。
再一眨眼,那身影青煙般消散。
“啧,”杜元珊的話越過安保團隊飄上前,“打工這個詞怎麼會從我們少爺嘴裡冒出來?”
大少爺中途刹車,斜她一眼:“睫毛有眼屎。”
助理取出小鏡子,遞到杜元珊面前。
睫毛卷翹,根根分明,明明是假睫毛卻做出自然睫的效果。
化妝師粘睫毛的水平應該申遺!
忍住想要欣賞的沖動,但見那混球聳聳肩,态度極其嚣張:“切,還真是好騙。”
“呀——!”那張精緻妝造的臉,脖子一梗,罵聲驟響,宇宙大爆炸不過如此。
安保團隊多為西人,中文無異于天書,衆人執行護衛任務時,難得露出迷茫的眼神。
杜元珊硬控三秒,在注目禮中忿忿咽下罵聲。
“怒那!撒浪嘿!”
“元珊怒那!耶波!”
破音蓋過強勁的中文聲浪,乘風破浪,送進沈澈的耳邊。
“……”
他一個箭步,滑進人浪中。
工作人員護住杜元珊,她側過下颌,餘光在狂熱的粉絲人潮中掃到一個逆行而出的刺頭。
“哼,臭小子。”杜元珊喃道,“自己去吃早飯。”
聲音被狂熱粉絲淹沒。
沈澈好不容易走到人群外圍,一個矮個子中年人伸高雙臂,嗓子冒煙:“努那——!!!”
大少爺多看他一眼。
這名上了年紀的粉絲裹着一件圍裙,上面印着一隻尖叫火雞,向人展示誇張的字符:“核/彈火雞面,變态辣,辣到宇宙爆炸!”
沈澈嗤之以鼻,這種東西誰吃?
沒吃杜元珊的“媽媽牌愛心早餐”,肚裡空空,但他感覺良好,又能續命幾年。
他按電梯。
死沉死沉的火雞/頭套猶如泰山壓頂,池樂悠假裝自己是一個AI仿生人,強行開機後,機械式地蹦出歡迎詞:“雙倍辣,多倍辣,新店開業,歡迎光臨!”
店内飄出複雜的氣息——大醬味,泡菜味,辣味……宛若一個超大鹹菜缸。
作為一隻優秀的直腸生物,火雞同志腸道蠕動。
按照自己和身體各個器/官相處20年的經驗,這種蠕動帶着某種信号。
池樂悠覺得大事不妙。
腦海裡一幀一幀閃過畫面:貼心室友從Tims買的貝果,池樂悠從窗台現摘的兩片水培生菜葉子。
一頓健健康康、無可挑剔的早餐。
甚至還刷上厚厚的酸奶。
酸奶是富婆姐姐親手做的。昨天池樂悠拿回宿舍後,放入冰箱。
“呃……”像是有隻無形的手,絞幹她的小腸。
她下意識地并攏雙腿,對抗氣勢洶洶襲來的痛感。
觀光電梯下行中,CF太平洋中心一覽無遺。從高檔頂奢到大衆快消品牌,應有盡有。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地獄。
手機一震,沈澈的視線從整面透亮玻璃收回,逛向手機屏幕。
【沈大河:我老婆簽售會,你怎麼沒在現場護着她?】
血液流速慢下來,沈澈無奈一笑,前有狼有後虎,親媽想毒死他,親爹想惡心死他。
【沈澈:保镖比到場粉絲還多,這個點,您不睡覺,打算升天?】
沈大江發來一串語音:混賬玩意兒!你要敢回國,信不信我用铐子把你拘了!
好大兒不吃素,語音反擊:“喔,行啊,正好星級酒店住膩了。沈局長快送我看守所研學遊,求求了。”
他沒再點開沈大江的語音消息。
管家鄭叔的電話跳進來。
“少爺,”隔着一條電話線,鄭叔聲音松快不少,“查到池小姐的社交賬号了,她沒有在上面說夫人的事。”
“賬号發來。”
“好。”鄭叔等了一秒,靜候少爺先挂電話,卻聽——
“她叫什麼名字?”
鄭叔:“池樂悠。”
“?”沈澈木着臉,“我還沒吃早飯。”
“池……樂悠。”鄭叔拖長音,小姑娘家家的名字,很難理解嗎?
原來她叫池樂悠,不是“吃了喲”。
沈澈臉一黑,丢臉丢到西伯利亞。
追星店主不在。
池樂悠隻能喚住端石鍋拌飯的店員,“嘿,請問廁所在哪裡?”
店員聽不懂英文,兩人大眼瞪小眼。
觀光電梯打開。
沈澈四下尋找吃飯的地兒。
視野被一隻大火雞吸引。
它的兩隻雞腳極細,膝蓋以一種很别扭的姿勢絞疊。
雞翅膀抻開,對着空氣揮舞,雞界的滑稽小醜。
池樂悠動用肢體語言,對不懂英文的店員“說”:“我肚子疼,想上廁所。”
火雞以翅膀揉雞腹,雞腳左右跳動。
池樂悠又“說”:“這衣服我要脫掉!”
店員起初沒懂,現在懂了。
“Nonono!”他雙臂交叉,一臉肅然,“打工,你,必須,留下。”
他蹦單詞的模樣,像一個剛學英文的小學生。
池樂悠肚子快炸了,人也快炸了。
她捂住肚皮,躲開店員伸過來抓她的手,撒開雞腳往前跑。
不期然間,撞進一個人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