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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胸一錘。
撕裂狀痛感侵襲而來。
沈澈後悔沒從老媽手裡順倆保镖。
目及之處的罪魁禍首,不是人。
是一隻灰噗噗的鳥形生物體——躲在生物體裡的本體是男是女不得而知。
那火雞仰頭,發達的頭冠高高揚起,氣勢張狂,雞界之王。
目光簡單勾畫一圈,沈澈認出此雞——“元珊怒那”狂粉的雞。
小臂橫起,他推開雞,禮貌提醒該雞注意人類社交距離。
被頭罩控住的池樂悠,忍住腹痛,後退一步。
眼神光漏出兩個眼洞,探看出去。
入眼是一截小臂,健康麥色肌膚,微青血管隐于袖口處。
腕間的手表不是常見款,池樂悠有幸見過兩次。
一次是圖書館的雜志。
她被銅版紙上星河熠熠的手表吸引住。再看價格,是她打工三輩子都買不下來的天價。
另一次,是昨天,泳池邊。
宛若複習時,有個知識點眼前反複橫跳,臭屁叉腰告訴她:啊哈,又是我,這回你記住了吧?
這一瞬,頭套内悶熱的空氣沉下來,肚裡的警報聲消失不見。
好巧啊,手表君,你好。
池樂悠:“Hey.”
眼前這隻奇怪的雞,正抖動肉垂,它的話如同閃亮特效字體,字母次第砸向沈澈。
他莫名想到那張便利貼,體感不适。
這一秒,他确診身體對hey過敏。
一人一雞隔着小小的眼洞視窗,互相張望。
“是我。”池樂悠轉成中文。
嚯,還是隻從祖國飛來的火雞。
見沈澈站着沒動,池樂悠咬牙,再憋下去她快成氣功大師了。雖然不知道沈澈的名字,但她知道對方是個好人。
話音還未完全落地,國籍和他一緻的假洋雞子扯下頭套,高喊:“Surprise~~~”
一顆汗蹭蹭的腦袋,海上日出般跳進他的眼底。
“江湖救急——”她的語氣加了些許急促。
這人。
沈澈心想,她的出場方式總是與衆不同。
他饒有興緻地端詳腦袋主人滑稽的模樣。
便見大片顔色追在女生的身後,争先恐後地漫入沈澈的視野。
紫氣東來髒辮,蘋果肌上擡浮出輕紅色的腮——不,那是猴屁/股。
世界不再灰白,彩色赢下這一局。
“是你。”訝異噴薄而出,沈澈忙暗滅手機屏幕。
一秒前,屏幕上是鄭叔發來的社交賬号——火雞的賬号。
“是我是我。”女生發出疊音。
沒想到昨天元氣十足的面容,此刻哀怨十足。話就這麼滑出嘴:“幫什麼忙?”
他閉上嘴,已然後悔。
雖然她沒在社交賬号上亂說話,但不代表她以後不會亂說。
杜元珊人還在樓上簽售。眼前女生的小雞嘴會不會在社交賬号上傳播杜元珊的私人信息?沈澈在心底權衡。
池樂悠眉毛堆成小山,臉肉絞得亂七八糟:“你替我站一會!我要帶薪拉屎!”
欻——沈澈眼前一黑,頭頂一沉,大事不妙。
很不妙。
沒有預想的汗臭,清淡的橙花氣味捕獲嗅覺。
沈澈作勢要摘。
“好漢幫我……”女生磕磕絆絆,講話不得章法,強忍腹痛脫下火雞下裝。
從天驟降的傘/兵不過如此,将印着我愛吃火雞圖案的“降落傘”塞進隊友手裡,呼聲同步:“我真熬不住了!”
臨時隊友停下手,視線透過狹窄的眼洞落在女生的臉上。
她的臉色:紅→白→青。
“啊,小宇宙要炸掉了——”
傘/兵小偷似的遁走。
腦袋又悶又沉的沈澈:“……”
他怎麼能穿這種東西?
臉丢穿地心,他慶幸附近沒有熟人。
拔下雞/頭,耳邊鑽進泡菜思密達的加密語言。
店員問責:“呀!木森機西呀?!”
沈澈聽不懂,從對方眼睛噴火的表情能猜出這是一句質問。
他用英語,一字一句解釋火雞上的是廁所,不是上西天。
誰知店員眼珠子死死落在沈澈手裡的火雞/頭套,視線似刀,冰冷破開空氣。
講着沈澈聽不懂的加密語言。
話愈說愈密,愈來愈快。
傘/兵以最快速度到達廁所隔間——
兩軍交戰,海戰一觸即發。身為主帥,池樂悠勒令,朝深海猛投數枚魚雷。
Biu-biu-biu。
艦艇自重倏地輕了幾斤,說不出的松快感。
洗完手,用涼水拍臉,鏡中的自己不再滿臉熱汗。
剛想出去繼續上工。
腹部一陣收縮。
壞了,出來早了。
她重新紮進隔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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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小雞!”
“媽媽,我要和火雞合照!”
“這是真雞嗎?”
滿世界的亢奮孩子。
火雞笨拙後撤幾步。
熊孩子興奮極了,掙脫母親的手,爆沖上前。
刹車失靈,他小導彈一般紮進火雞腹/部。
“嘶……”
鮮橙色的雞喙發出悶哼聲。
一場在商場裡發生的離奇事故。
小小肇事者擡頭,黑亮的皮膚盛着兩顆雪白的眼球,有厚度的嘴唇一咧,一口白到森然的整齊牙齒。
“你好,請問你是超級賽亞雞嗎?”眼前這個極深色号的小孩怪有禮貌的。
沈澈身心俱疲,熱汗淋漓。視線流轉,朝廁所指引牌的方向張望。
陽光穿透商場頂樓的透明玻璃罩,為熙熙攘攘的人群鍍上一層金粉,人群中獨獨沒有那條背帶褲的身影。
不,她今天穿着薄暮色衛衣,一條闊版機能風褲子。褲沿折起——
腦海裡無端蹦出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