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腿雞。”嗤聲陡然驅散畫面。
沈澈低頭,對上小孩的眼神:“吃了火雞面,月圓之夜會變超級賽亞雞。”
“真的?”
“我像騙子?”
小孩嚷:“媽媽,我要吃火雞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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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米外Tims咖啡店。
池樂悠在貝果展架後蹲了一小會。
眼神遠遠眺過去,形形色色的路人,花花綠綠的店招,鏡頭變焦拉遠,落在遠處滑稽的火雞。
“上手很快啊。”池樂悠轉動眼珠子,“不僅站台,還拉客戶呢。”
剛認識不久——她卻能窺見他的内核。
剝掉精緻的皮囊,底色是吃苦耐勞。一路打工托起他如今的光鮮靓麗,其中辛苦,冷暖自知。
哪怕沒有玩偶演員的經驗,他也努力做到最好。
“難怪富婆姐姐喜歡他。”她倏地站起身,腿腳陣陣發麻,“因為他值得。”
她一瘸一拐走過來。
火雞低下腦袋,肉垂卡在脖子處,聲音從玩偶裝裡傳出來,悶悶的,沈澈問:“你終于來了,有夠慢的。”
“蹲太久了。”她側身敲打腿彎。
“這兒的洗水間沒有蹲坑吧,你站馬桶圈上拉?你這噸位——”火雞套裝宛若一層黃金盔甲,裡面的人肆無忌憚說,“别人炸學校,你炸馬桶?”
“……”女生的眼眶逐漸睜圓。
她的“蹲”不是“蹲大号”!
誇獎他的話卡在嗓間,再生生咽回去。
“謝謝啊。”
極低的聲音鑽進火雞裝裡,沈澈:“不加主語?”
看在他幫她大忙的份上,池樂悠夾嗓,開口babysitter腔調:“康桑哈米達,thank YOU,謝謝你~”
沈澈并沒有很爽,擡扛:“你為什麼這麼說話?”
她有照顧五歲小朋友的經驗。慘痛經曆不堪回首,她一笑帶過。
商場人頭攢動,老外和同胞沒有任何區别,好奇的人群聚在火雞周圍。
進退兩難,頭套擋住了沈澈不耐煩的臉。
人們隻想和高大威猛的火雞合影。
池樂悠站在人群外圍,眼睛做尺,比劃她與沈澈的身高差。
他可真高,在老外堆裡也跟條電線杆子似的。
富婆姐姐眼光真毒,他的外表身高确實沒得挑。
雖然他講話難聽,可打工人誰沒個情緒?
心腸熱就行。
“這位救人于水火、神氣的火雞/大朋友,你熱不熱?”
蒸籠裝的滋味不好受。
“你說呢?”話從雞喙縫隙擠出來,越過幾個老外的腦殼兒,砸進池樂悠的耳朵。
“我幫你脫衣服吧。”女生再次語出驚人,抛出重量級高頻詞。
——是小言劇情大高/潮男女主親親抱抱後的環節。
沈澈眼皮微跳,死命端詳她的微表情。
看看,她面色如常。話裡話外不帶半點羞意。
她當他是什麼人?
見火雞雕像似的沒動,池樂悠繞過人群,走到沈澈身後。
雙指作筷,夾住翅膀尖尖,幽默細胞持續上湧,“脫呀,害羞什麼?”
“……”
店裡刮出一道黑旋風。
想變超級賽亞雞的小孩喪着臉,英文叽裡呱啦:“大騙子!辣,超辣,變态辣!”
衆人眼神落在孩子嘴唇。
皮膚黝黑的孩子天生厚嘴唇。被火雞面辣味魔法攻擊後,嘴唇狀若香腸。
孩子的媽媽是一位體格健碩的黑人女士。
女士上前一步,如黑雲過境,擺出想和沈澈理論的架勢。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小身闆擋在火雞面前。
沈澈窺望見筆挺的背脊,堅毅得像個保家衛國的兵。
“呐——”池樂悠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根楓葉棒棒糖,“姐姐請你吃。”
“騙子。”孩子對着大姐姐,氣勢明顯弱了。
大姐姐眼神從他腫/脹的嘴唇掠過,狀似遺憾的口吻:“難道你不想解鎖新技能嗎?”
孩子擡眸,悄悄看她。
“解鎖不怕變态辣的超級技能。”池樂悠把棒棒糖塞他掌心,“你那些不能吃辣的朋友,Apple、Banana、Cherry、Durian,一定會崇拜你的。”
小孩含着糖,嘟哝道:“他們不叫水果。”
神奇的安撫過程。
等火雞應付完兩輪合影後,見大殺四方的兵和孩子玩起了蘿蔔蹲。
“櫻桃蹲完榴蓮蹲。”
她還教娃說中文。
棒棒糖叼成香煙的小孩,無法駕馭中文,滑稽的口音:“六連動,六連動,六連動萬……”
池樂悠絲滑切成英文:“姐姐幫你報仇啊,榴蓮蹲完,火雞蹲!”
吃了一記回旋镖的沈澈:“……”
“快啊。”女生的眼瞳又圓又亮,像兩顆水洗過的玻璃球,“你哄哄他啊,他媽媽練巴西柔術的。”
黑人母親眼神不善,往前一步。
饒是沈澈這樣186公分的大高個兒,都壓不住她的氣勢。
一根電線杆的戰力,怎麼賽得過一頭鎮河鐵牛?
權衡一秒,火雞蹲了下去。
“火雞蹲,火雞蹲,”怕沈澈覺得丢份兒,女生自覺充當配音演員,“火雞蹲完——”
人群中有個老頑童艱難亞洲蹲,接力遊戲。
氣氛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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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頭套,脫掉玩偶裝的沈澈終于獲得人身自由。
接過女生遞來的濕巾,他問:“你怎麼知道那位女士練巴西柔術?”
池樂悠擡擡下巴,不遠處是母子倆離去的背影:“她背的包包。”
沈澈目光追出二十米。
“露出來的那截腰帶,看見沒?”
不明所以的沈澈:“看見了。”
“什麼顔色?”
“…棕色?”他不确定。
世界恢複平平無奇的灰白,隻有處于圓心中間的她依舊鮮豔。
“是紫色,”池樂悠頭頭是道,“代表巴西柔術中的高段位。”
“哦,你還懂這個?”
“嗯?你是色盲?”
兩道聲音同時攪在一起。
目光撞到一起,兩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