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她找了大夫,待她醒轉,問道:“你怕血?”
褚離眨着淺若琉璃的眸子:“我從前沒見過,好多紅色的,是血嗎?”
冉停難以置信,于他而言,殺妖斬魔,血染長劍已是日常,他沒見過也想不到一個有法力的女子不曾見過血。
他本是不信的,但對方純淨無雜念的眼睛是最好的解釋。
褚離又問:“我的墜子呢?”
冉停回道:“我已安排人去找,找到第一時間還給姑娘。”
褚離下了床榻,走到院子裡,好奇看向周圍一切,她指着未曾見過的海棠樹問道:“這是什麼樹?”
冉停解釋道:“此為海棠,再過半月便至花期,園中另有其他花木,雖都不及姑娘衣裙之上的,但也姹紫嫣紅,各有風采。”
“這些也不曾見過?”
褚離輕輕搖頭:“不曾見過。”
冉停訝異道:“姑娘衣裙之上是什麼花,好生俏異,我也不曾見過的。”
褚離沒回複他,從小便被父母和大祭司教導,外面的人居心叵測,虎視眈眈,不能把自己的情況輕易告訴别人。
冉停沒有為難她,岔開話題:“屆時百花皆開,邀姑娘來看。”
褚離平淡無情緒道:“我待不了太久,盡快把墜子找還給我。”
冉停還想聊些什麼,派去找尋墜子的人很有效率地回來了,遞還給褚離。
“多謝。”褚離接過便轉身欲走。
冉停心下忽而莫名不舍,将她叫住:“半月後冉府将設賞花宴,盼姑娘也能前來同賞。”
褚離猶豫片刻離去,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其他人朝冉停打趣:“行呀你,還沒見對誰這麼熱情過,我記得咱們府裡很少設什麼花宴呀。”
冉停望着褚離離去的背影,久久沒回神。
褚離回去後将蜃影珠華交于大祭司處理,隻身回了明華殿,一向平靜的眸中輕蕩出細微漣漪。
半月後,冉家設下賞花宴,冉停嫂子打趣他:“你整日除妖在外的,從來不問風雅,這是看上哪位姑娘了?”
冉停俊美臉上微紅:“春光甚好,不能辜負。”
他嘴上這麼說,但前一晚卻在房中換了一套又一套的衣衫,還特地沐浴焚香,平日裡妖血濺衣眼不眨,此刻卻緊張地像個待出閣的姑娘家。
他緊張她會來,但更怕她不來,從早上晨曦朝陽到晚上薄暮冥冥,卻一直不見對方身影,他的心也跟着一點一點沉下去。
人群散盡時,褚離出現在扶疏海棠花影裡輕聲問:“我是不是來晚了。”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特意穿了一身沒有縷藍花的素衣,仍美得奪目,令百花失色。
冉停喜不自勝:“不晚,姑娘肯來便好。”
褚離瞧向滿園春色,十分新奇,她在王宮還沒見過如此多顔色的花蕊,平常所見幾乎皆是常開不敗的縷藍。
王宮外亦有繁花似錦輪番開,普通人的熱鬧會宴常聚,但父君母君從不允她和弟弟随意出去,更見不得她倆受一點傷,後父母身隕,大祭司亦時常叮囑耳畔。
這次出來,她心虛安慰自己,隻是看一眼簇錦團花,應是無傷大體。
隔着稀疏垂下的一二枝桠,冉停拿出一張符箓,符上燃起火苗,園中尚是花苞的骨朵霎時綻放,盛開至最濃時滿園鮮花逐漸凋零,取而代之的是夏日才有的濃綠枝葉,就像人生被按了快進鍵,少頃,濃綠褪色成枯葉的橙黃,黃符将燃盡時,天上飄起白絨絨的雪花,覆在他肩上,也落在她驚訝的眉間。
符落成灰,紅焰盡熄。一園春景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他解釋道:“此為四時符,可掌一方春秋代序。”
朗朗君子,風儀端雅。
他這一生裡所學皆有所用,但今日卻覺得唯有這“無用”之術才是平生最有用之物。
靜靜觀看的少挽忍不住拍手,把妹你是真有一手,還有這符紙怎麼用的,令她心癢癢。
褚離感動是感動,但隻是來跟他徹底道别的,兩人的愛情小火苗還沒燃起來就被踐滅。
褚離要為靈族着想,所以沒打算以後和他再見。
她走的毅然,徒留冉停無盡相思和傷悲。
不知名姓家況,原以為此生再無緣遇見。
沒想到天緣湊巧,兩年後冥域,陰差陽錯下倆人又見到了。